第四十二章 是非难分困局解（五）

远处是如黛青山，脚下是蒙茸青草，身边是落英缤纷……日朗天清。可思及昨日之事，遍体生寒，便是这融融日光也暖不了的。

“我们一十五人给他们希奇古怪的施了一番酷刑之后，那掌柜的说道：‘你们每人都已身受不治之伤，没一个能活得过十天半月。但金花的主人说她老人家跟你们原本无冤无仇，瞧你们可怜见儿的，便大发慈悲，指点一条生路，你们赶快到女山湖畔蝴蝶谷去，恳求一个号称‘蝶谷医仙’的胡青牛施医。要是他肯出手，那么每人都有活命之望，否则当世没一人能救你们性命。这胡青牛又有个外号，叫作‘见死不救’，你们若不是死磨烂缠，他是决计不肯动手的。你们跟胡青牛说，金花的主人不久就去找他，叫他及早预备后事罢！’他说完之后，更详细指明路径，大伙儿便到了这里。”

张无忌越听越奇，道：“纪姑姑，如此说来，那临淮阁酒楼中的掌柜、厨师、酒保等一干人，都是那恶婆婆的一伙了？”

纪晓芙道：“那些人都是她的手下。那掌柜的按照恶婆婆单子上书明的法子，对我们施这些酷刑。直到今天，我还是半点也不明白，为甚么那恶婆婆要干这桩怪事？她若跟我们有仇，要取我们性命原是举手之劳。倘是存心要我们多吃些苦头，想出这些恶毒的法儿来痛加折磨，为甚么又指点我们来向胡先生求医？又说她不久便来找胡先生寻仇，难道用这些千奇百怪的法儿将我们整治一顿，是为了试一试胡先生的医道？”

张无忌沉吟半晌，说道：“这个金花婆婆既要来跟胡先生为难，按理说，胡先生原该将你们治好，齐心合力，共御大敌。否则他口说不肯施治，为甚么又教了我各种解救的方术？这么说，那是他明里不救、暗中假手于我来救人了。可是他教我治好了你们，半夜里却又偷偷前来下毒，令你们死不死、活不活的。真是奇怪之极了。”

两人商量良久，想不出半点缘由。那边杨不悔已编了一个新的花环，给张无忌戴在头上。

张无忌双手扶着花环两端，眼睛向上看去，簇簇花枝已突破暗影闯入视线，在湛蓝色的天空边缘交错纵横，就像那张无形中的巨网一样，环环相扣。

他想了想，道："纪姑姑，眼前你伤势未愈，还不能离去，等我再配几剂药给你服了，内伤无碍之后，趁早带了不悔妹妹逃走罢。只是这几日，非我亲来，你千万不可服用，以防有人加害。"

纪晓芙心中感激不尽，点点头，又道："孩子，这姓胡的居心叵测，你跟他同住凶多吉少，不如咱们一起走罢。"

张无忌却摇了摇头，"他一向待我很好。"说着，笑了一下，几不可闻。“ 他本来说，要治好我身上阴毒之后，再将我害死，但他既然治不好，自也不用出手害我了。”

纪晓芙道："他既在暗中下毒害我，又怎会真心待你？"

"那却不然。胡先生如何对我、怎么教我，这中间的是非，我是分辨得出的。奇就奇在这里，我本来想，那金花的主人要来为难胡先生，他身在病中，我可不能在他有难之时离他而去。但胡先生的病显然是假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