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意绵绵无绝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丑兮，不寁好也！

空山寂寂，天地间仿佛充满了一种安宁祥和之意。阳光娇艳，山木碧荫浓得仿佛化不开，啁啾的鸟语伴着流水，微风中隐约有醉人的花香袭来。

话说纪晓芙自梦中醒来，见丽日高悬，只觉全身被灿灿阳光照得暖烘烘的。她起身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那间草屋，身上的毒貌似也已解除，心下稍安。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伴随着徐徐清风轻轻送入她的耳朵，纪晓芙直觉此曲精妙绝伦，呆呆地听了一会儿。琴声渐响，似是恰逢喜事，心中畅快，琴音如溪水般汩汩流出，闻者也颇为欣忭。

那人弹到后来，琴音渐低，树梢有落叶簌簌落下，似是与其应和。纪晓芙缓过神来，心中好奇，“此人琴技卓绝，却不知是谁？”纪晓芙幼受母教，琴棋书画，无一不会，虽不至样样精通，但她心性聪颖，对琴艺也确有独到见解。

突然听到铮的一声，琴声止歇。纪晓芙走出房门，听到有人低吟:“独坐幽篁里， 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 ‘丽日’来相照。”

纪晓芙暗觉有趣，直道他把“明月”改为“丽日”，也是应景。此刻艳阳当空，自然无“明月”。心念及此，嫣然一笑。

纪晓芙循声走进竹林，只见绿竹掩映之下，有一身着素白长衫的男子，手轻抚着琴身，面向而坐。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的额间，只见他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鼻若悬胆，面如冠玉，相貌俊美异常。纪晓芙暗觉此人仪表不凡、雅人深致，又多次有恩于己……，她直瞧得脸红耳热，垂下头来，正欲回去，听到杨逍唤她，“纪姑娘。”

纪晓芙定了定神，停下脚步，却未回头。杨逍走近，问道:“纪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嗯……已无大碍了。”

杨逍闻言一笑，“那是最好不过了。”纪晓芙抬头瞧见，脸一红，讷讷答道:“我……突然想起一些事……”忙撇下杨逍，急急地跑开了。

四面花香鸟语，浓荫满窗。纪晓芙斜靠帐边，想着心事。只见她思虑许久，便咬咬牙下了决心，暗道:“我峨眉与明教向来不共戴天，我绝不能忤逆师父的教诲，堕了本门的威严；也不能违背与殷六侠的婚约，辱没了父亲的名声。”她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渐渐泛红，“我这就去向他讨了倚天剑，报了恩情，便不再有瓜葛。”思虑及此，她展颜一笑，看似是心中释怀，却不料有颗泪珠，自她面颊划过。

纪晓芙下定了决心，便去厨房做了桌饭菜，她生于江南水乡，长于四川峨眉【注:自宋朝起，江南指的是江西全境与皖南部分地区。至明朝才有新变化】对两地的菜系均略有研究。待她收拾好碗筷，备好酒水，就出门去竹林寻杨逍。她走了几步，心中忐忑，正踌躇间，却见杨逍自院外走来，纪晓芙暗暗下了决心，便迎了上去，“我做了些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杨逍喜道:“纪姑娘做的饭菜，在下定是十分喜欢的。”

纪晓芙脸一红，但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之前许我的倚天剑……在哪？”

杨逍闻言，心中暗自忖道:“那柄剑现在蒙古人手里，去讨来也不是难事。但现下我若真的将倚天剑交给她，她定会……离我而去了。”杨逍心下伤怀，走到桌边，对纪晓芙道:“倚天剑……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

纪晓芙道:“倚天剑为峨眉圣物，不慎丢失，是师父多年的心结。我此次若能找回，并助师父光大我峨眉派，便此生无憾了。”

杨逍向纪晓芙望去，见她提及峨眉，双眸含光，如星星般闪耀。他实不忍戳破，便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回坐忘峰，做……我的人？”

纪晓芙心中极为惊诧，后退道:“不，不……”她垂下头，“我……很早以前，就许配给……武当的殷六侠了。”杨逍一惊，但瞬而不以为意，冷笑道:“武当殷六侠，这个名字，我还是头一次从你口中听到。”

纪晓芙不语，杨逍见她神情，忽又道:“晓芙。”只见他轻拍了下桌子，“过来用饭吧。”

纪晓芙思绪万千，闷闷不乐。杨逍瞧到，忽而替她斟了一杯酒，纪晓芙看到，推阻道:“我，不会饮酒。”

杨逍笑道:“小酌怡情。”举杯饮道:“想那李太白曾有诗曰，‘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晓芙，你若心中不快，或能借酒浇愁。”

“‘举杯消愁愁更愁’我可不愿。”纪晓芙嫣然一笑。“没想到，明教左使肚子里也有些墨水呀！”

杨逍见她面露笑容，心中喜悦，打趣道:“那是自然，明教左使除了‘烧杀抢掠’，却也是自幼饱读诗书。”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均十分畅快。

纪晓芙忽而想到一事，面色略有些凝重，“我师父曾说……是你害死了孤鸿子师伯。”杨逍停下筷子，问道:“若我今日对你说的，与你师父所说大相径庭。你会不会信我？”

纪晓芙想了想，说道:“我自然是信你，但我师父的话我……也是相信的。”

杨逍喜道:“我并未害死孤鸿子。”又轻叹了一声，“他那时非要找我比武，又去向你那师父借来了倚天剑。但他功力却差得很。”杨逍顿了顿，瞧了下纪晓芙的脸色。“倚天剑还未出鞘，就败了，你说怎么打？”

“那倚天剑后来一直在你这儿？”纪晓芙问道。

“那自然不是，我当时把剑掷在地上就走了。后来辗转到了民间，现下或许在蒙古人那儿……”杨逍饮下一杯酒，又道:“晓芙，倚天剑你自不必担心，我既许了你，定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