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二）

按着席行给他的地址，林景乐很容易就找到了纸条上的咖啡馆。当林景乐站在咖啡馆门前的时候，又一次被席行震撼。

和他幻想中人来人往的咖啡店完全不同。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推开它就宛如走进了中古世纪的欧洲，那个高贵的主人就藏在阴暗的尽头，调制高级孤独。

听到动静的席行端着手中的咖啡杯，一步一步地向林景乐走去。那高雅矜贵的步伐同时踏在林景乐的心上。

“上午好景乐，你很准时。”席行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某个桌上，伸手招呼站在门口的林景乐过去，“这个大门对你有什么吸引力吗？难道我比不上这个门吗？”

林景乐匆忙摇了摇头，抬脚走向席行的方向。空气中细小的灰尘在壁灯的照耀下向来者跳着舞曲，用荒诞的行为表达着爱的意义。

林景乐看着微笑着的席行，知道自己再无反抗逃脱的力气。席行就是他的天神，他将成为席行最忠诚的教徒。在爱与美学的领域，在没有人可以撼动席行的帝位。

林景乐将眼里的光收藏进内心稍许，最后的矜持在限制他的行动，说话时的声线虽然有些许颤抖，但好在大体无碍。

“门对我没有吸引力，站在屋里的人才是。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打造出这样的一间咖啡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美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席行，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林景乐坐在木椅上，席行站在他的对面，屋内的光线昏暗，林景乐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看到席行嘴角那个完美的弧度。

他在黑暗中等待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并不如意。

席行没有直接回话，反而是转身走远了几步打开了店内所有的灯。灯光骤然增强，林景乐稍微皱了皱眉头。

席行走回林景乐身边坐下，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慢慢回答：“我就是我，我就是席行。”

席行的手指轻轻敲在桌上，每一声都同鼓点一样敲在林景乐的心上。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冲动心动的后续是无限的沉迷沉沦，原来故事中为了感情付出一切是真的成立。

那么这种感情可以称之为爱情吗？林景乐没有答案，又或许他自己否定了已有的答案。

“顶尖的学生，商学院，座谈会，教授。抛去这些别人赋予的光环，我就是一个单纯向往自由的普通人，和你，和你弟弟没有差别。”

席行盯着林景乐，从他第一次见到举着照相机的林景乐的时候，席行就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渴求的东西。

那是带着雾气的自由，神秘又美好。

席行明白，那是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于是席行选择主动靠近，哪怕他不知道浓雾深处有什么。

“我知道自己的志向不在金融，所以我选择毕业之后离开曾经的舒适圈。在这间咖啡馆里，我是没人理解的席行，在另一间满是阳光的书店里，我又是被人敬仰的席行。”

“我把你约到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是被迫选择阳光，我的骨子里实则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我的灵魂深处是腐烂的。”

席行把咖啡推到林景乐面前，指了指林景乐用不离身的相机笑了一声。

那个笑声简直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扫过林景乐的耳朵，带着致命的诱惑。

“景乐，我们都被彼此身上缺少的性质吸引，你向往我的神秘，我向往你的自由。接近可能会带来最后的毁灭，但我们都知道彼此不会放弃。”

林景乐端起咖啡尝了一口，席行的咖啡做的很好，醇香与苦涩被席行完美的融合保留，就像他本人，永远完美神秘一样。

“席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清楚的把我点明，这样很没有保留感。”林景乐拿起桌上的纸擦走停留在嘴边的奶渍，笑得很明媚。

他不反对席行的话，毕竟没有人会反驳真理和事实，在这二者面前，凡人能做的不过就是俯首称臣。

席行举起双手装作投降的模样笑着说：“好的大艺术家，我下次一定不把话说这么明白。”

林景乐哪里不知道席行的一举一动不过是为了保留他们之间的平衡。跟一个温柔明事理的人相处永远都会很舒服。

“席行，我还会在伦敦待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可以请你给我当模特吗？我会给你报酬，请别担心。”林景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稿件递给席行，示意他看一看，“如果没问题你在最后签个名字就好了。”

席行翻开林景乐递过来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只写了林景乐自己的名字，另一边还有一个空白位。

说是协约，简直不能更草率。

席行走到工作台拿过笔又走回来的很随意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重新递给林景乐。

林景乐虽然知道席行不会拒绝，但他没想到席行居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席行，这是一张空白的纸，你不害怕我在纸上写些什么，然后诬陷栽赃你吗？”林景乐把纸收回，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

完成目的以后的谈话足够让人身心放松，不知不觉间林景乐丢了端端正正的坐姿，半瘫地坐在那里。

席行摇摇头，很冷静地回答说：“不怕，在这里你还整不了我。”

“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陷害我，不是吗景乐？”席行把手撑在桌上，往前一凑紧紧地盯着林景乐。

林景乐脸一红，赶紧点了点头，并且开始转移话题：“是的，那我们明天开始工作可以吗？如果你需要回到店里可以跟我说，我不止拍人的。”

席行看着脸红的林景乐心情大好，退回去和林景乐交代了一下最近的行程。

“合作愉快，景乐摄影师。”

“合作愉快，席老板。”

林景乐对席行说谎了，他从没拍过人，林景乐一直认为最美的照片一定是环境给予的。

拍摄席行，是他从未有过的尝试。这种待遇，也只有席行一个人体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