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式（三）

“董事长，少爷来了。”秘书敲开江父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地汇报，“少爷说有事情要和您说，让您务必见一下他。”

身为江父的私人秘书，江家的事情他多少了解一点。江淮北和父亲的关系他也是了解的，基本上就没好过，特别是妹妹被送走以后，那更是越来越糟糕。虽然他有时候也搞不懂江淮北在搞什么，也不明白江父为什么这么狠心，但那是他老板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很多。

但是江淮北每次一来就会和董事长吵架，每次但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啊！秘书在心里吐槽，表面仍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父和上手中的文件，简单地交代两句之后才说：“我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你们先出去，有事我再喊你们。”

秘书和以前呆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市场总监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江父拿起水杯刚喝了一口水，就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声音。

“爸爸，我想和你商量意件事情。”江淮北走进办公室，打算把之前在心里准备好的话一次性说出来。但是江父打断了他。

“你想说什么？不过分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江父看见江淮北眼睛一亮，而后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茶杯说，“当然，你妹妹的事情除外。”

江淮北一愣，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江父两手交叉抵住下巴，轻蔑地笑了一下回答：“你觉着我为什么要花钱养一个污点？江淮北，无论你怎么辩驳，你妹妹那就是江家的污点。别人家的女儿可以给家庭带来更多利益，江淮南能带来什么？”

“一个疯子，只能给我丢人现眼。不是么？”

江淮北对上江父的眼神，那里全是狡诈和算计，完全没有记忆中一点点的温和，好像曾经那个带着自己和妹妹一起出去玩的那个人被顶替了一样。如果不是自己身处的位置和办公桌上那个铭牌，江淮北一定不会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利益？南南在你眼中难道就是为你争名夺利的工具么？！她是你的女儿，是江家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江淮北一下气红了眼，脑子也迸发着炸裂的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爸爸？你疯了么？”

“我没疯。江淮北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可能救江淮南，也不会再这么纵容你，你以后不用去医院了。以后你别管江淮南的事。你听到没有。”江父看着盛怒的儿子，心里恨铁不成钢。

他是真的搞不懂自己儿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一天天的在一个疯子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甚至大学也不选择管理专业非要去读什么应用心理学。每次说起这个江父都忍不住生气。在他眼里，江淮北已经快无药可救了。

江淮北听话冷哼一声，拉开他爸对面的办公椅坐下说：“我不可能不管南南。你已经抛弃她一次了，我不会让你再抛弃她一次。只要医生说还有希望，那我就不会放弃。”

“南南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会不明白吗爸爸？你树敌太多，当时公司资金链差点断裂，你为了筹集资金，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知道是吗？南南突然消失的那天你为什么不出去找，甚至把我也关在屋里，为什么第二天我是在宾馆接到的她？”

“爸，你的手还干净么？你现在为她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在赎罪吗？不是你先对不起她的么？既然是你有错在先，那你现在凭什么不挽救？你以为你瞒着，我就不知道了是吗？”

江淮北指了指自己的心，一字一顿地说：“你的良心，不疼吗？我亲爱的爸爸。”

江淮北把最后两个字加重，江父听完江淮北的话脸色沉了几个度，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憋了半天最后才说：“江淮北，你认为的就是对的吗？上一辈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指责我？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也就没有现在的你。”

江淮北听到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都到今天了，爸你还不认为你错了是么？你是觉得我的话还不够明白？那行，那我们就把话说开。”

“我是你的儿子，南南是你的女儿。三年前，南南在自己十四岁的生日那天突然消失，她明明早上才和我说晚上要一起吃蛋糕，为什么我下午就联系不到她了？为什么那天你要和妈妈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为什么那天你要在中午把南南接走？你说啊，为什么？”

江淮北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江父吼道：“因为你把她卖了！你把你女儿推到了别人的床上！她才十四！你就这样把她毁了！”

江淮北说着眼里就有眼泪落下，他看着江父笑的绝望又无奈：“你们这些年，有关心过南南吗？我把她从宾馆抱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意识都不清醒了，南南很长一段时间内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她差点就没了你知道吗？我看着她，我亲眼看着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爸，你不可怜她，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真的不忍心啊。我放不下。”江淮北盯着自己的父亲，看着对方仍然面不改色，心如死灰，“爸，南南多少帮你走出过困境，您救救她，她不是一点希望都没了，您救救她，好不好？”

江淮北看着江父，眼中透露出孤独一掷的光，可惜，他的父亲必定要亲手灭了那束光。

“江淮北，我今天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欠她什么。就算是三年前，那也是她欠我的。现在这个样子，是我们两个两清了。”江父一字一句地宣判着江淮南的结局，也宣判着江淮北的结局。

“从今天开始，我不许你再去医院一次。必要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以后司机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你也不用住校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江父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向门口，江淮北看着父亲离去瘫坐在椅子上，最后问了一句：“真的不能救救南南了么？”

江父没有回话，江淮北也只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江淮北低头捂住脸，一时间没了主意。秘书过了一段时间过来敲门的时候发现江淮北已经离开了，董事长的桌子上放着江淮北留下的车钥匙。

“这家父子可真奇怪，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闹什么。”秘书确定没人以后就离开了办公室，并不在里面多做停留。

江淮北从公司出来并没有看见自家的司机，想来应该是他爸还没来得及通知底下的人。江淮北拿出电话，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给林皓打了一通电话。

“林皓，在哪呢？过来接我一下？”

林皓正准备和上次要了他联系方式的姑娘一起去食堂，突然接到江淮北的电话后二话不说直接赶往江淮北告诉他的地址。等他到了，才发现江淮北很沮丧地坐在长椅上，和他平日里一点也不像。

“想啥呢？找我啥事？”林皓走到江淮北身边坐下。江淮北看地，他看天。

江淮北勉强打起精神说：“林皓，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替我去医院看看我妹。”

林皓：“啥？你让我去医院？代替你看望你妹？”

肯定是我今天打开方式不对，林皓想。还能回去睡一觉么？直到这个时候，林皓依然没有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不和你开玩笑。你不用进病房，只需要替我问问医生就行了。”江淮北指了指对面的写字楼的顶层，苦笑着说，“我爸不让我去医院了。他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以后我可能都没办法见我妹了。”

“林皓，我只能靠你了。”

林皓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淮北没和他开玩笑。自己最重要的人都开口了，林皓当然不好拒绝。

“行，你把地址给我。我一个星期去一次，每次去都给你录音，这样行不？”林皓拍了拍江淮北的肩，“撑住兄弟。你要是垮了，你妹妹怎么办？”

我怎么办？林皓忍住了后半句话。

江淮北疲惫地点点头，他会撑住的，他相信江淮南也会。江淮北把地址打给林皓，林皓看到消息的那一秒也愣了愣。

“这是……精神病院？”林皓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虽然知道江淮北的妹妹一直在住院，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医院。

林皓愣了一下也就反应了过来：“你放心我肯定去。别担心了，你……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江淮北点了点头，顺势脑袋一歪搭在了林皓的肩上。林皓一僵，结结巴巴说：“没`没事没事，我在呢。淮北你撑不下去了还有我呢。”

江淮北闭着眼睛听着林皓的安慰，鼻子一酸又差点哭出来。这些年他给江淮南当依靠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强撑，突然听到林皓的话，心里的委屈一下就都冒了出来。

江淮北和林皓也没待多久，江家的司机很快赶到了公司门口接走了江淮北。林皓站在原地，看着江家的车汇入车流，想着刚才江淮北脆弱的模样，心里暗暗祈祷他可以挺过这一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天，林皓急匆匆拦了辆车赶往医院。在路上突然就下起了雨，雨滴噼里啪啦地砸着车窗，听的让人心烦。

“好好的天，下什么雨。”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吐槽道，“小伙子，你不觉着这种天很让人心情沮丧吗？反正我最不喜欢这种天。感觉太压抑了。”

“是啊。”林皓随嘴回了一句。

开车的师傅来了兴致，在拥堵的马路上一边缓慢行驶一边和林皓聊天。林皓半天回一句，但这并不影响师傅自言自语的快乐。

快过去吧，太压抑了。林皓在心里期盼。

另一边江淮南因为雷声和雨声再次不安，医生护士联系江淮北无果后只能选择注射安定。江淮南睡了过去，一直照顾她的护士透过窗户看屋里的姑娘，瘦瘦小小，看着也很可怜。

“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护士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就回到了护士站。

是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又有谁知道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