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焚心11

闵玧其终于抬起了头，轻咳了一声，波澜不惊地开口:“父亲曾教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身子弱，不能科举入仕，又未尝不是老天眷顾。”族叔眼中氮氲起水汽，喃喃道:“可是这次....”.

闵玧其打断道:“若有嘉纯母家一系的支持，则劝说君王北定中原指日可待。三郎虽然初入官场，但以他的玲珑心窍，必能权衡利害。他会是个识大体的人，我信他。”

闵玧其的话不啻落石，重重地打在郑号锡的心上。当年，他的父亲就是位耿直的清官，每日所思所想，无非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但如此宵衣叶食的结果，便是英年早逝，累死任上。他犹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告诫:“傲芯臣，往往要比做奸臣更懂得诡诈阴险之道，方才能真正为国为民做点实事。”

他闭上眼睛倚向廊柱，心中苦湿至极。原来，现在他的选择已不止关来到他一人一家了。嘉纯公主的母家势力在朝廷内盘根错节，但对于北伐收复中原一事却一直态度不明。若他能做了嘉纯的驸马，郑家所在的主战派便多了一分胜算。若他真的因为一己之私欲，毁家去国，便是图了一时的畅快，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郑号锡最后平静地接受了赐婚，郑陆两家的订婚无疾而终。最讽刺的是，嘉纯公主的陪嫁瓷器，竟仍由陆家负责。

郑号锡没有再去陆家，但他每日出入傅府，都会停下来，静静地往巷口的茶寮处望上一会儿。

而陆宛玉也再没有来找过郑号锡，就像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天已入秋，婚期临近，关于陆家的消息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据传，当今圣上某日穿了一件红袍自宫中一件白瓷旁走过，侧眼间，见那白瓷被映成了一种极诱人的红色，便下令修内司御窑场务必烧出这种红色瓷器。但此种红色釉极不稳定，特别不易烧成。如今，从窑工到修内司长官陆宗兴，均惶惶不可终日。

这日，郑号锡休沐在家。下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门外有位公子带给六少的。郑号锡伸手接过，只见信封上清清秀秀四个字:傅六亲启。

他心神一震，赶紧打发了下人，打开看去。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每一个字，都如钉子般从他的眼中直戳到心里。尤其那最后几个字，每一笔都透着决绝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