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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疾

鬼索祭

  “医生,他怎么样?”一个女人问。

  “不能再正常了,呼吸平稳,心率正常,但是这种情况我管不了。建议你们去三楼看看心理医生。”医生摇摇秃顶的脑袋,把听诊器从耳朵上取下,挂在他短粗的脖子上。

  “好的,谢谢您了。”那个女人毕恭毕敬的道谢,可心里面不怎么诚恳。

  “出门左转的楼梯口,交费。”那医生又在一张问诊单上涂涂画画,像在写什么字符,一般人看不懂。说这话时,他语气相当傲慢。

  明明就很简单的问个话嘛,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就要交钱。当代社会风尚是资本家和医者最有钱了,资本家有钱这点毋庸置疑,可医者有钱还不是坑蒙拐骗来的?现在哪儿有什么还保留医德的医生呐,都是庸医。明白了这一点,那个女人就把刚才的尊敬收回了,亮出了不甘示弱的态势。但这有什么用?庸医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们是没见过死人,还是没见过医闹?总之态度相当平淡,

  “这是问诊费,问诊都要交钱。”

  “什么是问诊?”

  “问诊就是你给我说你得了什么病,我再用我的经验给你抓点药,那就好了。”

  “病就好了?”

  “没错。”

  “可我儿子这你到头来连个球都没看明白,你解决啥了?”

  “你问了就该交钱,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当然也就没白行的医。交钱去吧,别耽搁了。”医生催促着把一张长长的问诊单交到那个母亲手中,又把母子两人赶出狭小的问诊室。

  出门时那个母亲朝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声“庸医”,那个医生在座位上没抬头叫住她,“大姐,推荐您也去看看三楼的心理医生。”

  那个母亲没搭理他,把门使劲一摔,交费去了。

  ……

  从医院到家,陈慧就一直自责,埋怨自己,“到底造的什么孽啊!”她口口声声说的造孽,也就是自己儿子的病。但如果深究些,这和病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明明就是一种怪癖。

  陈慧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告诫过他,“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让那些女孩子脱你的裤子哦。”等陈涛上了初中,陈慧又说,“别碰那些女孩子的手,别摸她们的头发。”等到陈涛上高中了,陈慧警告他,“敢和女生说半句话,敢谈恋爱,我就把你腿打断!”现在陈涛上大学,陈慧还是一点也不肯松懈,扬言以后的儿媳妇也必须要是个傻子。

  陈慧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她常常一到晚上就煽情,讲给陈涛她这么做的原因,她总是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那年你还没出生,你那个死爹就出去找野婆娘,我一气之下就把他药死了,然后你就早产了,并且成了单亲家庭。我要你明白,女人都是祸水,比如我,就是你爸的祸水。希望你这辈子都没遇到祸水,没栽到女人手里。”

  陈涛坚定又怯弱的点头,表示会一直听母亲的话。

  陈涛总是听她妈讲这些事,久而久之就完全变成陈慧期盼的那样,他对同班的女性同学产生一种害怕的心理,然后慢慢衍生,他就对女性,包括女婴和女老太太也产生了同样的心理,避而远之。这让陈慧感到欣慰。

  陈慧迷陷在她的满足中,却丝毫没想着陈涛在往着一种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也是陈慧领着陈涛去医院看病的前传。

  似乎是因为从小被母亲灌输的理念,他就觉得男生和女生是不同的物种,因为他们长得都不一样,男人脸是方的有棱角,女人吗大多是圆脸,长头发还扎着辫子。穿着,喜好,口音,甚至是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没有比这更能证实一切的证据了,如果非要科学点,那就引用生物课上学来的,男人和女人的性染色体都不一样。

  男生喜欢暗淡的颜色,女生往往喜欢一些明亮的颜色,可颜色这种东西本来就存在,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除非这人是红绿色盲,但是陈涛不是。他看见一朵明亮的花,就捂着脸;他看见女生粉色的书包,也要捂着脸。有次语文老师在解释一个词(女老师),她环顾四周,又把目光钉到了陈涛身上,直勾勾的看着,像老鹰一样,接着她喊道陈涛的名字,陈涛又把脸捂着了,只有嘴暴露在空气里。这个女老师自以为是的说,“腼腆,这个词就是形容陈涛同学的。他是我们班上最文静的男同学,有时候比女生还文静,就是因为他是腼腆的代名词啊!”女老师觉得自己讲的相当到位,讲完又嚣张的扶了扶塌鼻梁,死鱼眼上的眼睛。以后陈涛就多了个腼腆怪的称号,这还都要拜他语文老师所赐。

  听见声音也不行。女孩子声音婉转如鸟鸣,可树上的,天上的鸟每分钟都有一只在叫,谁也堵不上它们的嘴吧!所以陈涛会在上学时戴只耳塞,听女老师讲课是要用劣质录音笔给录下来,回放时因为噪点大,听起来也就像男人在讲话。

  陈慧觉得儿子已经过头了,毕竟她的本心可不是这,从她的初衷讲,当然是希望儿子过好,过得比自己好。她只是不想儿子以后像亲爹一样,找了个和亲妈一样的女人结婚,不想他死很惨。现在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活。瓷碗换成了木头的,墙壁涂上了暗色的油漆,窗户上用隔音泡沫封着。再这样下去,不管是表面讲的房子还是隐喻的“家”,都将不复存在。这是真真的好心办坏事。

  后来陈慧就带着陈涛看医生去了,前言也说过,那医生是庸医,只知道赚钱,所以从医院回家之后陈慧再也没带陈涛找过医生。

  人们都知道放纵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现在看也没有别的能为儿子做的。要知道,放纵一天,儿子就会变得比昨天更“放肆”。现在,“病急乱投医”也很适合形容这位母亲了。她回到乡下,请回来一位当地德高望重的女巫,女巫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神神叨叨的对陈慧说,“这偏偏是一只有修为的女鬼,在迷惑你儿子的心智,现在我要设个神台给你儿子作法,在此期间,你要在门外候着。”陈慧在门外干等着着急,可听不太清,就听见女巫在念念叨叨,念的什么也听不懂,但很高深莫测的样子。作完法事,女巫给了陈慧几张符纸,叮嘱她,“要把这些符烧成灰,然后泡水喝下去,那么令郎身上的邪气就完全消除了。”然后又不怀好意的伸开空无一物的手掌,陈慧立马就明白了,给她不少,然后给打发走了。女巫临走时还说,“每个周末我都会来做法事,那可是黄道吉日。谨记。”

  那个女巫又来做了几次法,不知道怎么回事,第四次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陈涛的怪异还是一直没有要好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

  自己埋下的草籽,当然要自己铲除。陈慧把头发剪了,自己剪的,所以看起来也凹凸不平;又趁烫吞下了一大口面汤,这样她的嗓音听上去就比男人还男人了。

  谁都以为这样过日子就该相安无事,但是陈涛似乎觉得妈妈并不像个男人。兴许都是这样,陈慧能骗到其他人,但只能骗陈涛一阵子。即使陈慧真的鼓起勇气去做了变性手术,也只会让陈涛感觉短暂的安分,后来就将变为惊诧,因为妈妈是曾是女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再怎么改变相貌,她也拥有女人的心,女人的魂。

  陈涛一直听妈妈的话,可如果妈妈不是女人了,那还要不要遵守承诺呢?可如果听妈妈的话,妈妈也是女人,这难道不是天生的矛盾吗?陈涛又从深层挖掘,如果妈妈这个女人伪装陈男人就能骗自己一阵子,那也就有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伪装成男人骗自己一辈子的事,可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不知道有几个是女人化妆来的,几个是变性来的,实在令人感到恐惧。那么就只知道一件事。彻底的远离他们。

  传闻世上有一天国,在人死之后,心诚就能去到。陈涛不想去天国,也不想去什么地狱,所以他也就下定决心要自杀,体面的死掉,并一改之前人们对他腼腆的观念。他洗了个澡,然后把干净衣服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全身赤裸的在浴室内吊死。手里攥这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遗言:我将自杀两次。人间一次,天国一次。

  反正嘛,后来陈慧被当成精神病被关了起来,她身上背负的两起命案也就有始无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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