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南亭诗萃

被官兵发现的黄巢义军只能避其锋芒，藏入竹林山中。

竹林山中有南亭。南亭，是冤句县城外一处靠近南江小溪的亭子，那里隐居着三名贤士:才女李诗诗、刘梦遥和颜乐。才女李诗诗，字妙娘，一生喜欢田园幽静生活，不喜世间纷扰而独居高境，她自耕自立，能抚琴山水作歌，亦能把剑对酒而高吟，以刘梦遥和颜乐为蓝颜知己。刘梦遥，字德清，颜乐，字安平，两人是江南游侠，因行游至此，便爱上了南亭美景而隐居下来。

    黄巢虽是侠义豪情，却也有书生意气。他结交江湖侠客，亦与贤者共友，如县学院的学生沈云翔、杨希古和裴渥，他们都与黄巢要好，并且都追随了黄巢，一同出生入死。沈云翔因为在西域结识过刘梦遥和颜乐两位游侠诗人，他们知道沈云翔加入了黄巢起义军，正好就在南亭附近，于是发出邀请，让沈云翔一道在南亭会诗，沈云翔由是带出了黄巢、杨希古和裴渥。

    说是会诗，其实也是才艺的尽展。因为大家都是能诗会画的，所以纷纷约定了每人画作一幅，然后选对方题诗。

    这日午后清闲，李诗诗带上了自种的蔬菜果品，刘梦遥和颜乐带来两尾清蒸鲤鱼，黄巢备有盐鱼干和酒，沈云翔、杨希古、裴渥分别带有精盐炒豆子一盘、鱼香肉丝一盘、山鼠烤肉一盘，这一桌子都是美酒美食，让人垂涎欲滴。

    悠扬的琴调响起，李诗诗先给大家弹奏了一首自创的《南亭小曲》，大家随着曲调而和:南亭南亭梦中有，诗情画意来会友。小溪小溪水悠悠，江南名士邀我游。呦呦鹿鸣在溪畔，唧唧鸟语于林中。芬芬绿草抚水流，频频蝶儿吻花鬏。

    “哈哈哈……”一片欢声笑语中，大家尽情吃喝。

    “妙娘所作小曲轻快自在，甚是惬意！不如先让妙娘开头，来为我所作画卷题诗吧。”刘梦遥先将画卷展开，是一幅人物画像:人物清瘦而眼睛炯炯有神，头戴乌纱帽，手持尺牍，一副文官形象。

    “德清莫不是画作诗圣，以示此番诗会，先行敬意？”李诗诗拿起酒杯，小步行思，黄巢为她准备好笔墨。不一会，她一口干下杯中酒，提笔写就:

    安史乱乾坤，才子报无门。十年流水梦，四十曹参军。天子西逃亡，小吏东守难。壮士战事起，狂风卷尘埃。金光门夺去，阴阳两间来。拾得左拾遗，抒得诗长句。华州西溪畔，郑县亭子边。邺城新尸堆，洛阳旧骨灰。

    “好，好啊！”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李诗诗所题，黄巢尤为靠近，他屏住呼吸，等待李诗诗的题就而不禁大声赞道。

    “人言巨天（黄巢字）五岁便能吟诗，而且文武双全，骑射击剑一流。我颜乐也作一幅人物画卷，想请巨天为我题诗一首，如何？”兴许是黄巢的动静过大，颜乐把下一步用到了黄巢身上。

    “安平过夸，我黄巢只好献丑了。”黄巢向颜乐敬酒，随后颜乐打开他的画卷，他画的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秀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把灯读书的画面。黄巢略加思忖，挥笔题道:

    风吹夜雨打三更，老人独秉老残灯。苦守书业三十载，寒窗叶落几春秋。今朝老人犹涌壮，考取功名迟不来。怜已花甲未有家，赚得秀士白了发。青竹不尽士人意，卷纸深藏士人心。狂歌嚎浸离失志，赋诗对酒愁自吟。此生老矣梦不成，梦成需此桃源中。

    “巨天妙笔，将老秀才一生追求的苦闷溢于纸上。”沈云翔拍手叫好。

    “我所作山水画卷一幅，看看哪位能题诗一首……”沈云翔边说边打开自己的画卷，画中山峦起伏，有尖峰直穿云霄，有平岭倒影江湖，还有城郭矗立起烟，此画作好一派岸然景象！

    “美哉！壮哉！仲怀（沈云翔字）画工精妙呀！”杨希古大赞。

    “那就请子斌（杨希古字）为我画作题诗吧！”沈云翔举杯相请。

    “某才疏学浅，怕是难当此任呀！”杨希古有些推托。

    “诶，在座中就属子斌勤学苦练，子斌胸中才识为何不想展现一番？”黄巢给杨希古敬酒打气。

    “如此雄伟景象，非一般胸怀者能吐。”杨希古看了看黄巢。黄巢吃着盐鱼干喝了酒，正想等待他的表现。

    “对，对，应当由干大事者来题。巨天尝有天下大志，就由巨天来，大家觉得怎样？”一旁安静地吃着精盐炒豆子的裴渥这时起哄说。

    “好，我来就我来！”黄巢非常豪爽。

    “青山岁月悠，绿水时光游。人生几十载，化土为魂幽。茫茫烟火史，坦坦英雄骄。天地共苍苍，乾坤合缈缈。”黄巢挥毫书就，心中不觉已激起豪情壮志，乃提壶去盖，痛饮而尽。

    “写得真好呀！“人生几十载，化土为魂幽。”一句，将人生境地看得如此之透，“茫茫烟火史，坦坦英雄骄”这句，写尽了乱世烟火情形，战乱的烟火年代，就会有坦坦荡荡的英雄傲视天下，还百姓太平生活。巨天的诗境高人一筹，高人一筹！”才女李诗诗按耐不住，将本该沈云翔的称许说了出来，她走到黄巢面前，敬了杯酒。

    “我本欲写几句不成诗意，却也和巨天所写一样，真是巧妙呀！”李诗诗说的，使黄巢喝不红的脸上都微微泛起了红润光泽。

    “那，那妙娘写的是什么，何不也题上让众人把赏把赏？”黄巢显然有些紧张地说。

    “对呀，对呀，写上写上！”大家都一起起哄。

    “青山岁月悠，人老英杰死。化土尘封、了作微风。当年何世道雄然，茫茫烟火铸青史。”，李诗诗的这几句虽然不是诗，却也能有诗一般的境地，更重要的是，她与黄巢竟然想到一块去了，巧妙之余似乎双方心有灵犀。有种奇妙的感觉，使两人场面显得尴尬不已。

    “妙娘所作画卷为何，不妨展开来让大家欣赏欣赏。”黄巢尴尬之余，随口转移了话题。

    只见李诗诗打开的画卷是一幅春景画，画的是南方山岭的春景，绿色装饰了整个世界，有群燕子在春风中掠舞。

    “妙娘画风清扬，画卷流露出自然清新的春景，让人心情愉悦。”黄巢称赞道。

    “这回得让子斌出手！”黄巢不经意间将杨希古推来。

    杨希古于是题就了《春风燕》一首:层层重重幽暗生，滴滴汩汩似流笙。扑扑棱棱燕展翅，叽叽喳喳闹春风。

    “巨天诗也作了，就是还没有打开画卷。”裴渥提壶而来，给黄巢倒酒。

    “我所画卷需要留到最后，暂且不开，暂且不开！”黄巢故意推托，给众人留下悬念。

    “我请德清来为我题诗，看看江南游侠的诗情如何。”杨希古在一边默默地打开画卷，他画的是一幅友人送别图，图中友人在江边柳树下折柳相送，以表达对友人的依依惜别之情。

    “南江春绿微微浓，君已离情重重溶。横道折柳将允西，一别知心万古钟。”刘梦遥提笔书就，这首送别诗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一别知心万古钟”，是呀，真正知心交往的朋友，他们的情谊超越了空间，跨越过万古浩瀚的时空而长存。

    刘梦遥这位南方游侠也作了诗，接着肯定就推到了另一位南方游侠——颜乐。

    裴渥拿起他的画卷，打开一看，是一幅清平世界图:云淡风轻、江水船客悠哉闲聊，有书生在捧书长吟着什么；岸边的人家忙老玩少，甚是幸福美满的生活。

    “子英呀子英！（裴渥字），你的画作正是我们多少人的心之向往。”黄巢说。

    “那还不快让安平来题诗。”李诗诗一句推怂，众人便将颜乐推来。

    颜乐看着大家，进入了寻思。他一把抓了精盐炒豆子开嚼着，然后顺溜一口酒饮下。于是乎，他就有了一缕缕诗情，但拿起笔却无从下手。

    颜乐再而看了看大家，干脆诗名为《无题》吧，于是乎大大的“无题”两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风静云悠淡淡馨，满江流水荡客情。乱章无笔闲聊话，注看诗家言句清。晓晴浓转雾浊烟，此境胜居天地间。忙老玩少同甘乐，百家清乐太平年。”

    “好！好！一首无题，随意随性，自由流露出清平安乐的生活情怀。”黄巢读完颜乐所题诗句，然后拍手称道。

    “我所作画卷为南亭诗会图，请子英题诗一首，算作今日诗会结束。”黄巢说着打开了画卷，“由于不曾相见，故我只能凭意象将妙娘、德清、安平画出，请你们莫要见怪呀！”黄巢向他们三人敬酒以示冒然。

    “哈哈哈，巨天所画却也十分相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吧。”刘梦遥看了看画中那题注名字的自己，笑道。

    “嗯，非常不错了，很满意！”颜乐也竖起拇指赞赏。

    唯有李诗诗羞却了脸庞，因为黄巢想像中的她太过完美:身着蓝裙，飘逸发型，纤纤巧手抚弄琴弦；有桃花媚妆，神情迷离醉人。整个给人感觉即妩媚娇柔，又不失才情尽露。

    “这样吧，我们将今日诗会所作编成诗集，由巨天和妙娘代笔岂不更好，将来定可流芳百世。”裴渥不知是故意撮合黄巢和李诗诗还是所思巧合，最终在众人的支持声中，黄巢和李诗诗便答应下来。裴渥为诗集开篇题诗道:

    南亭诗涌如甘泉，画作妙俏似暖烟。一著名本文风流，占尽江南笔墨人。

    书就，大家共同举杯畅饮，庆祝诗会的完美进行。他们吃吃喝喝，久久不愿散会。期间，黄巢还作诗赞誉李诗诗道:

    诗琴书画样样通，一生文灵醉颜红。思华情雅第一甲，细品酌堪宜最佳。

    夜幕渐渐降临，月色浮现，然而风声带来了凉意。裴渥作诗调侃:

    此夜风声起凉意，薄衣腐儒生肤点。云遮月色投人世，墙头薜荔对影凄。

    诗中裴渥自比腐朽儒生，耐不住夜晚风凉，感觉像墙头的薜荔在顾影相凄。

    为了解决裴渥的自嘲，李诗诗又开始了《南亭小曲》的弹奏，大家也一起和唱:南亭南亭梦中有，诗情画意来会友。小溪小溪水悠悠，江南名士邀我游。呦呦鹿鸣在溪畔，唧唧鸟语于林中。芬芬绿草抚水流，频频蝶儿吻花鬏。

    黄巢兴致更高，便起舞弄剑，刘梦遥、颜乐也加入其中，好是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