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光·续

我本可以习惯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上海体育场灯光如昼，八万人的大场地座无虚席。肖战一如往常坐在最角落，跟主舞台上的人距离了成百上千个人头。

他手里举着绿色的荧光棒，融于观众席成片的绿海中。

他身边的女生很激动，挥舞着荧光棒声嘶力竭地呐喊：“王一博！王一博！”好像声音足够大，那十万八千里外舞台上跳动的人就真的能听到似得。

肖战并不喜欢这种喧嚷躁动的环境，感觉自己像是落进了煮沸的热锅里，水深火热浑身不自在。

然而他离开的三年时间里，追王一博组合的场也追了五六次，到底练就了一些稳坐如钟、自动过滤的技能。

他坐在位置上，把手脚都收拢来，尽量缩减自己的空间，眼睛盯着舞台上镁光灯打亮的人，看他运转自如，在舞蹈里恣意伸展手脚，像得天独厚做工精良的艺术品，每一个动作都浑然天成。

那年他离开，辗转不知去处，最后还是回了重庆，没去看过故乡城市一眼，只找了个不大不小阳光充足的小镇居住，身无长技，仍旧送外卖。

王一博如他所想，一路走得顺风顺水，加入了偶像组合，如愿成了舞担。

王一博是蛰伏了数年磨练过自身的，一入了组合，便如鱼得水，短时间里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获得了至今千万人追捧的成就。

肖战几乎要忘了两人之前的种种了，好像他们蜗居一隅、为了省钱舍不得买大份爆米花的日子，全部都是南柯一梦。

王一博自始至终都是发光的，即使片刻时间蒙了层灰也能窥见其光亮。

肖战始终明白这点。

屏幕上闪出了王一博的脸，热舞过后的人额头挂了汗珠，耳边麦克风收着他的喘息，胸膛起伏，看着很累，脸上的笑容却一派轻松。

肖战身边的姐妹叫得更大声了，整个人激动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扯着嗓子使劲挥舞荧光棒，尖叫声像把利剑刺入人耳朵，几乎要把鼓膜一剑刺破。

肖战却仿若未闻，只盯着屏幕上的人看。

王一博今天穿低领的衬衫，外面套一件铆钉外衣，戴两条金属项链，锁骨处掬一泉头顶投下的白色灯光。他眼尾打着橘红的眼影，唇是淡的橙，让人想起热烈的玫瑰，诡谲的黑暗里夺目的艳色，伸手去摘，得扎一手刺。

肖战听到有人陶醉：“一博好帅！太帅了！”

肖战笑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淡淡泛着绿色的荧光棒，心里想，确实是好看的。

她们或许可以臆想，此时此刻自己跟王一博中间隔的人海全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自己，好像他妆是为了自己上的，他歌是为了自己唱的，他舞是为了自己跳的。

尽可以极尽所能的独自享受他的帅气他的好。

然而她们一辈子也看不见夏天杨树下胡子拉碴撸串饮啤酒的王一博。

可肖战见过，并且觉得，那种朴实的好看，才更有真实感，才不会像精心织就的梦一般，醒了就破了。

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并排鞠躬道谢，舞台上的灯还在闪，干冰打响，烟雾缭绕间果真像一场梦，退场都得完美气派，善始善终。

肖战习惯性地低头搜索脚边是否有垃圾，检查带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都妥善地回到了兜里。

观众还没开始退场，戴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径直到了肖战跟前。

“肖战先生，请跟我到后台走一趟。”

肖战抬头看他。

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带着礼貌的笑，出口的语气却不像是在请人。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保安，看阵仗随时准备上手。

肖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周围频频有人转头看他，肖战不太喜欢被很多人盯着看，自觉地收拾完座位上的东西，跟着工作人员往后台去。

路上他戴上了口罩。

一路也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战低着头盯着工作人员的后脚跟，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好像是个休息室，人们把他关进房间，告诉他“等着”，便都走了。

肖战已经在心里开始算计自己的存款够赔多少钱，一边坐在角落，抬起眼一点点观察起房间。

房间是个临时休息室，东西不多，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桌上摆着一碗还没吃完的清汤面条、几瓶水，其余就没什么了。

等了一会儿，场上的观众似乎开始退场了，嘈杂散漫的人声响起来，肖战莫名有些紧张。

没多时，门开了，进来的人即不是工作人员，也不是保安，是还穿着礼服没卸妆的王一博。

肖战愣了一会儿，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

王一博似乎刚跑过步，关了门叉着腰喘气，眼睛一直盯着肖战。

“一……博？”

刚刚还在路上戴上口罩怕在后台遇见，结果还是遇见了。

两个人有近三年没像这样面对面相见了，肖战喃喃唤他一声，撇开眼，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

“战哥，”王一博绽开笑，嘴边浮现两轮不小的括号，“好久不见。”

他脸上的妆还没卸，刚刚在舞台上惹眼的艳丽此刻尽数软下来，像玫瑰剥了刺，把柔软鲜艳的花瓣全部取下来递给你。

他等呼吸平复了些，快步行至肖战跟前，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头埋在他颈窝，默默地抱了好一会儿，轻声跟他说：“我好想你。”

说话轻软颤抖，像是在害怕惊醒一场浅眠的梦。

肖战想起那一年的重庆，凌晨两点空荡的机场，他也像这样抱着自己，嘴里说着：“我带你回家。”

肖战拿手覆上他的背，忽然红了眼眶。

“一博，对不起。”

他们拥抱，身上再也没有柠檬沐浴露的清凉香味。

那个牌子早已停产，肖战找过很久，有相似的，但毕竟不一样。

王一博的脸还埋在他颈窝，抱着他腰背的手再收紧几分：“我知道是公司的人让你走的……我现在能力足够，你不准离开了。”

肖战轻轻抚他的头发，发丝打着摩丝，着手凉而硬，王一博的身上喷着很淡的香水，绵延柔软的馨香，让他想起仲夏夜杨树下乘凉时饮过的暖风。

肖战并不是被王一博的娱乐公司逼着走的，他说过，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支持他重回舞台。

因为很久之前在晦暗里见过他在舞台上散发的光，知道那种光亮对于正处困境孤独无助的人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希望。

王一博应该回到舞台，用他的光芒去帮助更多人脱离黑暗。

他不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光，肖战当时就知道的。

“不走了。”

本可以习惯黑暗，如果未曾见过光明。

肖战把他借给了那么多人，现在也可以收回来了。离开的日子虽说只是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然而尝过甜头，没了王一博未免觉得不好受。

“说话算话。”

王一博抬起脸去 他。

很轻的触碰，肖战的嘴唇有些凉，让他想起多年前深夜痛饮的冰啤酒，入喉是整个夏天的清爽，他们的初次相遇融进起泡的液体里，下了肚，轻轻一晃，水声回响，悄无声息地流彻四肢百骸。

“绿皮铁门小屋我还留着，回去看看吧。”

回去看看吧，许多东西都是在那儿吐纳生息，悄然生长起来的。

海报没撕，摩托还在，窗外的杨树春夏秋冬一年年舒展过来，枝叶伸了些进到窗户缝来。

如万物有灵，见证他们惶惶的爱情。

愿这世间晦暗能为他们留一线光亮。

【这一年过得好快，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抓住，但我始终相信，该来的都会来，该圆满的也终将圆满，岁末年初，给《他是光》续上好的结局，也希望大家现实生活中的遗憾都能得到释怀，新年快乐鸭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