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多秋

【《陈情令》一周年庆的《余疾》没过审核，来一篇3k字的番外《多秋》，民国风，军官×戏子】

《多秋》

1

王一博恍惚想起来，上一次坐在台下看他唱戏，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三月前锦州遭敌军偷袭，他领命前去抗敌，然而为时已晚，敌军已占领锦州高地，形势易守难攻，他领军顽抗，节节败退，今早才折回这锡州，候着上头指令准备疏散锡州的百姓。

眼前这番繁华的景象，怕是镜花水月一场梦，风一吹就能吹散了。

肖战化着浓妆，眼角勾着大片殷红，颧骨的红晕由雪白的底妆衬得过分艳丽，长袖一甩，咿呀唱一腔戏曲，珠翠在头顶锒铛晃成帘幕，他“唰”地一把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眼睛，欲说还休似得看人。

王一博坐在看台最靠前的位置，跟他只隔了短短数米的距离，连戏袍领口繁复的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端起茶杯浅抿一口，默默注视，左手搭在扶手上，指尖随着曲调小幅度地轻敲。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肖战很快退场，身影没入幕布。

王一博站起身，拍了拍袖口褶皱，慢悠悠走出位置，踱入戏班后台。

戏班里成了角儿的都有单独的休息室，肖战的房间在最角落。

门上贴着手绘的戏曲海报，肖战的脸蛋摆在正中间，周围簇拥着各色牡丹，红的紫的，花花绿绿一大片。

王一博敲门的手顿了顿，心下失笑：这人依旧对牡丹情有独钟。

手指曲成弧，扣在门板上，“咚咚”地敲了两下，屋内脚步声很快响起来，由远及近行至门边，肖战问都不问是谁，直接打开了门。

他刚取了头冠，戏服没脱，妆也没卸，脸上还漆着油彩，眼角的赤色血一样鲜红，斜眼一瞪，气势十足，

“回来了？”他把王一博让进屋，顺手关了门，抱臂倚在门边，由上往下扫一遍王一博，“爷还以为你死锦州了。”

王一博一身板正军装，摘下军帽，抬手揉了揉头发，他的头发较三月前长长了不少，发梢微卷，打弯处凌乱，仿佛挂着一路风尘。

他弯起嘴角，笑出声来：“哪儿舍得？”

肖战依旧倚着门，挑一下眉：“没死也没残，命挺硬。”

“没残，还能抱你，”王一博张开双臂，朝肖战招招手，“过来试试。”

肖战稍稍站直身子，低头拢了拢肥大的长袖：“爷才不要你抱，跟个小姑娘似得。”

“战哥过来，”王一博上前一步，绽开笑容，双臂张得更大，“弟弟要你抱。”

肖战微微抬头，半眯眼看他：“你还有个当官的样子不？”

王一博眉眼耷拉，撇撇嘴，故意放低声调，语气颇委屈：“战哥，我也可以很勇猛的。”

他几步上前，一把拥住肖战，一只手搂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抚住他后脑勺，手掌垫在脑袋与门板之间。

“比如在战场上，”王一博嘴巴凑近肖战耳朵，轻声道，“或者在床上。”

“给爷滚。”

肖战拢在袖子里的手重重掐一把王一博的腰，看他吃疼收回手臂，慢悠悠从他怀里钻出来，慢慢走到镜子面前，坐下了。

他盯着镜子抬手开始卸妆，余光瞥见门口眼角带笑的王一博。

“锦州怎么样了？”他问，“战况如何？”

为避免群众恐慌叛乱，军方向来报喜不报忧，百姓守着这方锡州净土，终日为乐，笙歌婉转，对迫在眉睫的战事一概不知。

王一博收起笑容，拨了一下额角发丝，视线盯着镜子里的人：“挺好的，就剩了些余党往锡州这边赶，上边儿怕再掀混乱，这两日要开始疏散锡州百姓。”

肖战手一顿，眉紧了几分：“要我们离开锡州？”

王一博垂眸：“会接你们回来的。”

肖战转头，盯着王一博：“你跟我们一起走？”

王一博摇摇头，抬脚行至肖战跟前，俯身，轻轻吻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我会带着胜利接你们回家。”

肖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狠力往下拽了拽，两张脸鼻尖贴着鼻尖，目光交接。

对视半晌，肖战冷声道：“你别骗我。”

王一博笑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拍拍肖战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待他松开，直起身低头俯视肖战：“半年前说过要送你一套新戏服，那纺娘近日就要完工，不久就会送到你手上。”

“答应你的牡丹绣花，”王一博双手揣进裤兜，挺拔如松，“不骗你。”

肖战闻言终于弯起眼睛，转过头继续卸妆，声音里有了笑意：“你猜爷为什么喜欢牡丹？”

“我记得你说过，”王一博歪头思索片刻，答，“说小时候吃苦吃怕了，牡丹大富大贵的，寓意好。”

“骗你的。”

肖战看一眼王一博：“洛阳牡丹。”

王一博一听，面上笑容僵了僵。

他小时候出国留洋，回国之后有一段时间留着长发，之后入伍成将，名声传了半个中国，人称“洛阳牡丹”。

“饶了我吧，”王一博把双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举过头顶，作投降样，“往事不堪回首。”

肖战望着镜子里的王一博，皱眉道：“什么往事不堪回首？爷就很喜欢。”

王一博放下双手，手掌搭在肖战肩膀上，俯身低头，问他：“所以牡丹是指我？”

肖战没说话。

“你这算间接表白？”

肖战抬头瞪他：“表你妈。”

王一博笑而不语，半天站直身子，点头道：“也好，戏服绣上牡丹，代我时时陪着你。”

肖战沉默了很久，也不卸妆了，只安静坐着，眼睛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王一博军装挺拔，袖口纹着金缕，肩章泛光，像刀戟的寒刃、枪炮的锋芒，像铁马冰河入梦来，像一个国家百折不挠的脊梁。

“王一博。”肖战忽然开口唤他。

“嗯？”

“你一定要来接我回家，”肖战袖摆下的双手攥得很紧，眼神定定，“一根头发丝儿也别少。”

王一博站在窗缝漏进来的光束里，无声笑了笑：“好。”

2

不久就接到了上级命令疏散锡州百姓，肖战跟着人群浩浩荡荡南下洛阳，仅一周时间，锡州繁华不见、笙歌沉寂，恍如一座空城。

王一博带兵严防死守，拖延时间，等待政府调兵支援。

守过半月，锡州已断壁残垣，敌军在城外虎视眈眈，时有枪炮偷袭，城内烽烟不断，血流成河。

到第二十日，援军总算赶到锡州城外上百里地，只需再撑一个晚上，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当夜，情势陡变，敌军抄了股破釜沉舟般的士气，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形式生生突破守兵，杀入锡州城内。

王一博当时正收到电报，说援军凌晨便到，要他务必撑过今晚。

国难当头，男儿当首当其中，他作为部队统率，应当冲在队伍最前方。

枪林弹雨把黑夜点亮，厮杀声响彻云霄，战火似燎原，一触即发，从锡州熊熊燃烧，火星随风飘到洛阳。

锡州百姓如果到这时候还不知道家乡如火如荼的战况，就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肖战并非“不知亡国恨”，他脱掉戏服，自愿协助军队疏散百姓管理秩序。

他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子，柔可甩袖唱戏，刚可提枪上阵，在所有普通百姓里，他是最听指挥、最沉着的一批人，白天往人群里一站，英姿飒爽，比士兵还士兵。

只是一到晚上，肖战就喜欢一个人站在夜色里眺望远方，目光掠过万家灯火、层层山峦，往锡州遥不可及的天际眺。

这一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如果没有火光，四下当是黢黑。

天际破晓，鱼肚白掀开夜色，援军赶到的前一刻，王一博中弹了。

有个士兵在行动中被炸伤，断了双腿，没死，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艰难往前爬行，头破血流的脸上满是不甘和希望。

士兵近在咫尺，两步远的距离，活命比登天还难。

王一博想去救他，然而敌人瞅准时机将枪口对准他，没打脑袋，子弹破风没入胸膛，穿过心脏，从后背透出。

于是所有光都熄灭，四下黢黑。

3

肖战做了个梦。

他穿着那身新绣的牡丹纹样戏服，长袖挽在手腕，右手拿着一把折扇，没戴头冠，只化了妆，雪白的脸谱、殷红的眼角，站在夜色里咿呀唱戏。

王一博穿着军装忽然出现，他身姿挺拔，披风飒飒，肩上的肩章雪亮。

他从背后环抱肖战，下巴埋在他肩膀，双手扣住他胸膛，只安静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肖战左手牵起右手的袖摆，手里握着折扇，却怎么也打不开。

“你回来了。”

他笑起来，眼角莫名冒出眼泪，眼泪濡湿红妆，混着胭脂滚下来，沿着下颌无声滴落。

“嗯，”王一博回答他，“我回来接你了。”

（番外完）

【灵感来自画师啦啦小爷的博肖同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