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鸟飞逝（最终篇）

我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十分软弱，明明只是瞥了一下他的眼睛，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不是一直被男人上，所以连心理都变态起来？哭什么哭！我狠狠的捏着拳头，指甲像是要扎紧掌心。

“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许之沿说：“也有可能会被判刑，会坐牢。我的身份是不光彩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脑海中像是有千万条思绪飞过。

“我和你一样。”我抹掉脸上的泪，它们冰得可怕。“但我现在有一个明星梦。当然这个梦排在你之后。”

他突然失笑起来。而后长叹一声，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

“峤峤。”他问：“你怕不怕？”

……

“不怕。”我说，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我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想。我想和许之沿在一起。我想一直陪伴着他，一直走到暮年，走到白发苍苍。当然，如果不幸，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提前离去，那么在那块矗立在海边的墓碑旁再加一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为什么？”

许之沿他之前问过这个问题，我当时说因为他看起来很温柔。至少对我如此，虽然我并不知道那种契机从何而来，但事实证明我当时并没有看错。

而现在，我想回答的是……

“许之沿，因为，我爱你啊。”

我要求他关灯。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身上那些丑陋的疤痕。”我亲吻他的脖颈：“许之沿，过去的薛念已经过去了，现在喜欢着你的是许峤。”

“许峤和疏狂里的我不一样。他是全新的。”

（八）

日月不淹，春秋代序。

转眼间，我与许之沿一起已经走过了很多个年头。

我带他去看我在海边的墓碑。要他挑选出一行墓志铭。他笑着将我搂进怀里，无比温柔的亲吻我的发间。

“你介意我刻莎士比亚的第18号十四行诗吗？”

“介意。因为它太长了，那样会耗费更多的工本费，而你现在可是在吃软饭。不过…”我在他的唇边留下一个吻。“我允许你念给我听。”

【躺在这里的人，他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新生。而那个带来新生的人，同样爱他。】

我们最后一致决定用了这句话。

“之沿。”我说：“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夫夫合葬是件十分浪漫的事情。”

我看着面前蔚蓝的海，心境却和之前不同了。

那个时候我的心是死的，眼睛也是死的。我看不出他的颜色，也看不到它的广袤无垠。当时的自己一定没有想到，在遥远的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不，是那么多天，那些天满足了我白日梦中的所有期待。

熬过最苦的那段日子，未来终究波澜壮阔。

（九）

我叫许多，小名多多。

这个名字是我大爹取的。虽然我觉得它一点都不惊艳，但比起班上其它小朋友名字里的梓、轩、涵、豪…这两个字的确是要好写一点。

我有两个爸爸。大爹叫许之沿，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穿黑衣服戴墨镜的人，他们叫大爹老大。有一次大爹来学校接我，直接把一个同班的小胖子吓哭了。后来大爹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才哄好。班上很多人都对大爹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打手、保镖、刑警甚至是007，各种版本的都有。

但我不会告诉他们，其实我的大爹是黑社会。

老师曾经说过，黑社会是坏的。但大爹不同。他对我很好，经常在我偷布丁的时候帮我打掩护。而且，如果我没能拿到一个漂亮的分数，他也会很爽快的在试卷上签下他的名字。

说完大爹，就该说爸爸了。

我的爸爸是闪闪发亮的明星。只要打开电视就能看到他，我最喜欢爸爸拍的那只关于巧克力的广告。

广告词是——香浓牛奶与奇妙可可，让你纵享迪士尼乐园级别的愉悦享受，尽在HAPPYLOVES。

广告好看是好看，但爸爸很少给我买巧克力。因为我最近在换牙了。医生叔叔打着灯照我的嘴巴时，说我有好几颗后槽牙上都黑了。

爸爸说，如果牙齿黑了，就会不好看，不好看就讨不着漂亮媳妇。

于是，他收掉了我卧房里所有的糖罐子，并且勒令大爹一切监督我。

我现在有点想他，爸爸因为要拍戏，去了其它国家，虽然每天晚上我们都可以通视频，但我还是很想很想他。

大爹说，再过几天爸爸就会回来，可是几天过去了，又有新的几天。

一直到我学期结束的时候他才回来。

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我居然哭了，明明之前和大爹约定好要做男子汉，结果还是食言了。

不过…大爹他比我哭得还凶。那天晚上我们在外边吃的饭，甜点上的是枣泥糕。爸爸这次没管我。所以我一个人把三块全部吃光了。

回到家后，大爹抱我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爸爸正在整理行李。

我问他有没有给我带礼物，他很肯定的告诉我说带了。然后将一个盒子递给我。

我盘着腿坐在地毯上，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来看———是一套睡衣，上衣正面有一只巨大的米老鼠。

“喜欢吗？”爸爸拿着睡衣在我身上比划。

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说自己非常喜欢咯。从小到大，爸爸买给我的礼物都是偏重实用性的，明明我早就知道了。

正当我为此郁郁寡欢的时候，爸爸却像是变戏法似的，给了我一个惊喜。

“喏，遥控汽车。”爸爸笑着说：“这是给你的奖励。谢谢你把大爹照顾得这么好。”

正说着，大爹便赤裸着上身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啊！”我伸出手去遮爸爸的眼睛：“大爹流氓。”

“你这小子。”大爹将我和玩具车一起抱起来：“这都多晚了，还不去睡觉。”

“不要！”我蹬着腿：“反正明天又不用上学！”

“放假也得按时作息。”

我的挣扎在大爹这里起不到丝毫作用。于是只能转向爸爸：“多多今晚想和……”

啪———

还不待我说完，大爹已经将身后的门拉拢了。

大爹总是这样，每次爸爸回来，他都要和我抢，一点都没有大人的样子。

“许多多，快睡。”大爹一边拍着被子，一边不耐烦的说：“再不睡，就没收你的小汽车。”

“不要。”我眼泪汪汪的坐起身，手还没摸到小汽车，就被大爹重新按了回去。

“给你十分钟。”

就知道欺负人。最讨厌大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