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挥官确实会做一些我看不懂的事情，战术指挥也总是莫名其妙。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看不懂，但总能恰到好处地保住那片土地。
就像现在，他一个指挥官，站在阳光之下，直面对方最高级别的军队。
啧，这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战士后面，还死皮赖脸地辩解的指挥官吗？
我知道指挥官是军队里的灵魂，平时让他冲在最前面也只是调侃一下他，真正到了战场上，所有人都清楚，要把指挥官牢牢护住。
所以说，憨批指挥官，你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直到他真的站在了敌人的包围圈中，我才意识到我的笨蛋指挥官似乎这次是玩真的。他的脸上带着和以前一样的挑衅的笑容，只是最近几天我都没有看到过。
他之前假装叛变的计谋让局势彻底翻了回来，我听战士们说，这次唐指挥官打算一次性彻底击溃敌人，但是没人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敌人的头目一直没有露面，据说他躲在我们根本无法突破的机甲之中。面对敌人更先进的装备，我们的胜算并不是很大。
所以当我看见那副机甲的门打开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可能也是我第一次懂得了他的用意。
之前指挥官们就有意利用一个诱饵来引蛇出洞，但是这个计划后来被否决了。现在看来没有谁真正放弃这个计划，只是因为诱饵不够诱惑。
我随着大部队躲在暗处，随着大部队悄悄地包围对方的头领。因为我的弱点被敌人摸清楚了，所以不能站在第一排冲锋。啧，被当成肉盾扛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个输出了。
他给战士们下达的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难怪，毕竟诱饵只有那么一个。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他之前奇怪的表现。
毕竟谁都明白诱饵的下场。
欺骗队友，让他怀疑你。
欺骗挚友，让他讨厌你。
欺骗爱人，让他憎恨你。
只是笨蛋指挥官不会做这些，我没有怀疑，也没有讨厌，当然也不存在憎恨。
我只是奇怪，也有点失望。
他又没有告诉我。
他的作战计划我没有看懂过，他所有做的重大的决定，也都没有告诉我过。
我真的有那么无能吗？
他站在阳光的中央，看火焰宣布着战争的胜利。
但他自己不可能会被敌人放过，毕竟是欺骗了他们两次的人。
“你确定这样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即便牺牲你自己，也想得到的结果吗？”
如果我站在第一排，我一定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但现在我什么也听不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了他和敌人最后的交谈。
“我死了，我们还有别的指挥官。但你，你死了，战争都结束了。”
我好像听到了敌人恼羞成怒的炮火的声音，听到了我的指挥官最后的战术指挥。
“全力进攻，全部抹杀。”
我想我唯一的幸运，可能就是没有亲眼看见他被万箭穿心时的样子。
他没有那么怕疼，但是也是个正常的人。
我看见他轻飘飘地坐在地上，坐在鲜血之中十分安静，笑盈盈地看着击退邪恶的火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轻飘飘这样一个形容词，只觉得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有点缥缈。
“张中士。”他转过头看着我，笑容和他以前一样，还是那样淡定从容。
“战争结束了。”他这样轻飘飘地说着，“我这次有认真指挥战斗了。”
“但你还做的不够好，唐大指挥官。”我看着他，漫无目的地朝他伸出了手。
“你说你要做的更好。在做到最好之前，你不会离开我。”
“你还没有做到最好，唐大指挥官。”
“咳咳咳……是么？”他笑着，擦去嘴角刚刚渗出来的鲜血。
他的眼中似乎满是失望。
“那看样子我也没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最后也没成为一个守信的爱人啊。”
“也好……咳……正好你以后可以跟一个称职的指挥官，再找一个守信的爱人……”
我才不要。
我才不要。
“张程晰。”他忽然这么叫我，自从战争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我以前怎么叫你来着？”
“张下士。”
“……对。”他像是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力气不够，又跌倒在地上，没有敢躺下，那样会让他身上的箭刺入更深。
我让他稍微靠在我身上，这样可以让他稍微轻松一点。
“那我现在就应该叫你张中士，说不定明天就要叫你张上士……”
“但你一直都叫的是张下士。”
“是啊。”他笑了笑，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疲惫，“我老是忘……”
“真想……这样一直叫你……叫你到你当上指挥官的那天……”
“张下士，抱我。”
他伸出手，抓住自己胸口的箭，然后一把将其拔了出来。我看见他痛苦地弯下腰，随手将那支箭一丢。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仍然还插着的两根箭，兀自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遗憾。
“叫你那天……不抱我。今天……算了……”
他靠在我的怀中，因为剩下的两支箭还在他的身上，所以没有敢靠我太近。
“以后……也算了……”
我看见他望向家乡的方向，但是又很快把目光移开，又望向其他方向。
我们没有家乡，我们一直都是四海为家。打仗前是，打仗后更是。
最后他看向我，我好像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抱歉。
我不需要抱歉。
“张中士……”
“我真的还没有做到最好吗？”
他又这么问我。
我盯着他，没有回答。
他说，他不做到最好，就都不会离开我。
如果上头现在在这里，他这样问他们，他们一定会回答。“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但没有……对我来说就没有……
他迟迟等不到我的回答，我看见他眼中的失望那么明显。
“那看样子是没有了……”
“对不起……张程晰。”
“我可能……咳咳咳……要提前离开你了……”
“唐晓翼，指挥官说谎，也是要受到惩罚的。警察也是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你一个下士而已，对你说，不至于。”他笑了，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欠揍。
“张下士。”
“我在，唐指挥官。”
“活下去……”
最后啊，最后我有两件事情做的最后悔。
一是没有在他任务成功归来的时候抱他。
二是没有让他知道，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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