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三）

老师在我们班发火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以前他总是笑盈盈的，就好像不会生气一样，虽然喜欢怼人，但又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一个人。

他生气的时候，没有皱眉，但是眼神冰冷的没有温度，让人感觉很陌生。

我就坐在第一排。他的声音没有那种很粗的感觉，就好像还没变声的少年一样，听上去不是很低沉，也没有女人的尖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滤镜，我觉得他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和别的老师不一样。别的老师发火的时候，我们第一排的桌子，老师手上的书，还有讲台总会遭罪。

简单点来说，就是生气的时候，老师会摔书。

我是看到唐老师把手中的书举起来了，但是后来手似乎颤了一下，没有把书摔到我的面前。

说完我们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了，也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再吼我们。

似乎是有点头疼，我看见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在讲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去把乐老师叫过来吧。”他沙哑着声音，敲了敲我的桌子。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错觉，他没有生气，他是在伤心。我听不到他的声音里有愤怒，只听到了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乐老师关系好，所以才没有说那句“把你们班主任叫过来”，而是像平常那样用“乐老师”这三个字代替。

我出班门的时候，看到乐老师已经过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乐老师看着我，皱着眉头问。

“唐老师叫我来叫您。”我看着她，我想应该是有路过的老师到办公室里将唐老师发火的事情告诉乐老师了。

看见乐老师过来，唐老师就站起身，擦着乐老师的旁边走了出去。

我站在乐老师的身后，清楚地听到那声略带着颤抖又强行忍住的声音:“抱歉。”

“休息一下。”乐老师皱了皱眉头，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剩下的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英语课剩下的时间都是乐老师在骂我们。

今天的自习课是没有了。毕竟咱们都高中的人了，还能把老师惹那么生气确实挺神奇的。所以乐老师打算好好和我们“谈谈心”。

鬼使神差地，我居然去办公室看唐老师了。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抓了一把药往嘴里送。喝了口水想一口咽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害得他呛了一口。

“老师，你……不舒服吗？”我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其实我们都知道唐老师身体不好的。据说是因为唐老师小的时候生过病，因为喜欢运动，而且也比较喜欢到处跑，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还是落下了病根。

以前在和乐老师改作业的时候，就听乐老师吐槽过。说唐老师身体不好还不注意，夏天给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带冰激凌，自己能吃好多，第二天还肚子疼。

肚子疼也不请假，就强忍着来上课。不过肚子疼的时候声音也虚，所以唐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就会戴上扩音器。

“还好。”他的声音有些哑，慢慢地说道，“都是些老毛病了。说实话我还真是年纪大了，生一次气弄得自己头疼的一个。”

“你还年纪大，那我现在是不是都该入土为安了？”正好乐老师也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唐老师这样说，就接话了。

“你要想提前放弃自己年轻的生命我也没办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常。

乐老师看到了我，挑了挑眉:“哟，小子，来得比我都快，不会是因为惹老师生气心虚才过来的吧？”

然后她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倒是没辜负唐老师这么重视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身后的唐老师，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别说，这小子还真就不在我课上说话。”唐老师笑着说，“感觉上课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眨的。终于有人懂得欣赏我的魅力了。”

“啧，那怎么在我课上的时候话都没停过。”乐老师皱着眉头看着我，“你的那个声音，真的特别明显，一个低音炮在那里嗡嗡嗡嗡嗡。”

变声期的男孩子表示很委屈。

第二节课的课间，我又作死地去找唐老师了。

唐老师第二节没有课，趴在桌子上小小的休息。但是看上去好像睡得很熟。

现在是夏天，唐老师没有带外套。我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他的身上。

别问我为什么还要带外套，问就是我妈逼的。

“你怎么又来了？”乐老师是有课的，刚刚从班里面回来，就看到我站在唐老师的身边。她似乎知道唐老师睡着了，声音放的很轻。

“我看唐老师没披衣服，就把外套给他了……”说实话有点心虚，有点慌，好吧。

“哟，还挺暖，没辜负唐老师的喜欢。”乐老师啧啧两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呐，帮我改两本作业再走。”

“乐老师您要点……”

“嗯？”

“不，没什么。”

数学课下课，乐老师就告诉我，唐老师醒来看见我的外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问她是谁的，乐老师就说是我的，当时唐老师的表情真的是有点感动得想哭的样子，而且还有点脸红。

乐老师和唐老师是高中同学，他们都是从这里毕业走的，认识很多年了。乐老师说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唐老师那样的表情。

哦，当然，乐老师也没忘记给我补充。她认识唐老师这么多年，也是在今天第一次看见唐老师发火。说我们应该感到荣幸，唐老师都把第一次给我们班了。

……这话听着很奇怪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毛病。

下午还有一节英语课，唐老师在这节课上将衣服还给了我。

和乐老师形容的简直一模一样，有点脸红，看着真的有种青涩的学生的感觉。

“谢谢哈。”如果他不在一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边拍我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