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未来 四

接下来的故事不算平淡，但都没有再激起这么强烈的情绪。众人淡淡地读，时不时点评讨论两句，气氛一派和谐。

前风师一开始仿佛呆滞，别人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谢怜担忧的目光始终徘徊在他身上，直到他逐渐好起来。

就像真的被扔在皇城自生自灭一样，他身上显露着清晰的变化。他渐渐的也会插一两句话，极偶尔跟着笑几声。只是读了一本书而已，他的神情就染上了一层俗尘，却并不世故。

贺玄从读完那一章开始，就不再理会身边的人。轮到他读书时也速度极快，语气平板仿佛念经。

既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索性就一句话不说吧。

***

书中的花城和谢怜，互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而听着故事的谢怜自己好像对这种不对劲表现得有些愉悦，甚至隐隐期待着后面的事……

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他立刻强行中断了思路，试图把纷飞的情绪拉回来，换成面对白无相的紧张感。奇怪，本来白无相可怕至极，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衣少年，一点都不害怕了。

贺玄淡漠地读出万神窟的事时，花城扫视一周，像是想杀人灭口。读故事的人没有理他，师青玄倒是很配合的做了个“不说”的手势。

谢怜就坐在身旁，没有主动开口，表情却是十分复杂。

而花城，已经成功过一次的幸运儿，现在几乎又不敢面对自己的神明了。

他怕谢怜觉得自己肮脏，觉得他令人恶心。

【 对于解咒后会从谢怜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回应，花城还是没有把握，所以，他干脆就不听回应了。】

书刚好传到花城手里，这一句读得有些迟疑，似乎是嫌弃自己那时的犹豫，又像是真的在担心谢怜的回应。

就在他暗自纠结不已时，听到旁边谢怜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

谢怜在想，如果现在他说这样的三郎好可爱，会不会让人当场崩溃。

【见他不再“抵抗”，花城又走了上来，伸出手，悉悉索索，解开了谢怜的衣带。】

谢怜搭在椅子上的手滑了一下。师青玄略惊讶的看过来。贺玄闭上眼假装长眠不醒。

“……殿下！”不要乱想，真的什么也没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花城急忙往下念。

原来是治伤啊。虽然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谢怜还是涌起感动。这么多年了，花城是第一个给了他这么多温暖关怀的人。

也许某些情感，早就不一样了，只是等待着一个宣泄的出口。

【“殿下！别害怕。不一定是他更强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对风信和慕情非常熟悉！所以才能做出他们的假皮。这个人你们一定都……”】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花城读完这一段，就再看不到字迹了。那本书告诉他，请把书交给师青玄读。

他明知道下面会是什么样的内容，又要用撕书的老办法对付它。可是这书这次没那么听话，磨蹭了一会，下面的名字妥协似的变成了“谢怜”。

让殿下自己来读，更要命。

花城把书举到与肩同高，然后一松手，让它自由落体狠狠摔在地上。“啊，你不知道吗？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他把书捡起来，又摔一次。“比如，太阳落下在西。”

“比如，大象踩死蚂蚁。”

可怜的书发出一声哀鸣，然而花城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比如，我要你的——”

自由落体到半路，被谢怜接住了。他重新翻到刚才那一页，笑道，“还是我来读吧。”

花城愣在原地，不敢把书抢回来。

【谢怜却没有跟上去，道：“三郎。”

    花城身形一僵，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应道：“殿下。”

    他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谢怜站在他身后，道：“方才，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有点手忙脚乱了。”

    花城道：“嗯。”

    谢怜继续道：“虽然现在还是很手忙脚乱，不过，我还是想趁现在先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如实、认真地回答我。”】

不得不说，谢怜很有讲故事天赋，温和的声音很容易将人带入环境。比方说现在，听着他的声音，花城仿佛真的置身那个阴暗的洞窟，煎熬的等待着秘密被撕开、袒露在阳光下。

“三郎听到了？要如实、认真。”

谢怜转身面对着他，开口仍满是笑意，“‘金枝玉叶的贵人’，究竟是谁？”

准确地说，他一点也不紧张，就是在等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自己经历时或许没觉得有什么，但经由这本书写出来，把他们所有暧昧的举动都记录下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花城罕见的目光下垂，落在明艳的红色缘结上。半晌，轻叹一声说出来，“殿下既已得知，又何必再问。”

谢怜又看了一眼书，照着上面的台词念：“原来如此。没冤枉你。真的是这样。”

这书写的真是好。谢怜本来思绪万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过书以后，觉得这些词句就是最佳选择了。

“你，不想知道，我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书里的花城微微侧首不敢与他对视，现实中的花城却猛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好像勇气又都回来了。

谢怜极为客观公正地读着书。“殿下能，别——”

“殿下，请你告诉我吧。”花城直接打断了另一个自己的话，期待地等着谢怜说话。

谢怜看着他笑了笑，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迅速念着花城小心翼翼的表现。花城听着自己像接受宣判一样，等待着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回应——

【 身后居然环上来一双手，一下子用力抱住了他。】

现在他们正在做的事，可比拥抱过分多了。一下子信心倍增的花城，俯下身去吻住了他的“贵人”。

师青玄看上去也想假装长眠不醒。

良久，他们才微微分开。谢怜脸颊涨红，却仍然尽职尽责念完了最后一段。

【谢怜把脸埋在他背后，也是一语不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足够了。

    良久，谢怜感觉自己抱住的人转过身来，反客为主，紧紧搂住了他。

    他听到花城讷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殿下。你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花城满足地说出这句话。即使再经历一次，他还是会为与谢怜互通情意而极度幸福，好像粉红色的泡泡就要溢出来了。

师青玄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场轰轰烈烈的告白已经暂时结束了。他微笑一下，对谢怜说：“太子殿下，祝你们……幸福啊。”

谢怜以袖掩面，道了声谢。

贺玄百年不变的冷冰冰表情好像松动了一瞬，理理衣袖，淡漠地扔过去一声，“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