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渐渐黑下了,偌大的皇宫中,只有昭和殿欢声笑语载歌载舞,扑在树丫上的雪在亮堂的烛光下闪闪发亮。
一处小宫殿闪着微弱的烛光,妆容浓艳的女子百无聊赖的趴在案桌上,白嫩却瘦弱的手抚摸着案桌边缘掉漆的裂缝,这双手纤长而骨节分明,因为太瘦弱的缘故,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女子的长发挽着周正的抛家簪,和田玉琉珠步摇垂在脸颊旁。
“主子,趴着久了手麻,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丫鬟捧着一把木梳子,轻手轻脚走到女子跟前,很是心疼的说道。
那女子抬起头来,瞧着丫鬟好久,丫鬟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忽的一下重重的跪下,带着微微的哭腔说着。
“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受,可是主子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呀!”
女子坐直起来,轻叹。“你又何必这样慌张,你知道我不是那等苛待下人的小主。起来罢,我未曾怪过你。”
她弯腰扶着丫鬟的手臂,示意让那丫鬟站起来。忽的感觉手臂上一热,她看过去,只见面前的小女孩轻轻抽泣。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小丫鬟。“怎么了,可是膝盖跪疼了?”
小丫鬟用衣袖使劲的擦去眼泪,呜咽道。“奴婢只是...只是看主子越发的瘦了,心里着急。”
女子听闻苦笑着,觉得喉咙酸涩又刺痛。“无妨。”
“你是我从府里带过来的,我很信你,来这宫里也有两年有余,咱们什么事情没碰过。如今只是拖着我这副身子罢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日子还剩多少。莹儿,我今日竟不能去见她一面,我实在是悔恨不已!”
女子凄凄的苦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素净的裙衫上。
“若当初,我不执意而行,如今也能够得个儿女双全的好归宿,这一切,终究是我自己造的孽。我的孩子被践踏侮辱,我的身子又垮了,他随意将我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罢!如今却摆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给涵儿,他以为,涵儿会衷心与他吗!”
她气急了,枯瘦的手用力的锤在案桌上,脸上的浓妆已然哭花,看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
“昭和,昭和...取光明之意,和和睦睦。我竟不知自己可以如此厌恶自己的名字!”
小丫鬟忍住眼泪,她内心知晓,自家姑娘性子并不刚烈,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此次赴宴的楼主娄涵又让姑娘想起往事。她尽力不让手颤抖,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主子哭的泪痕斑斑的脸颊。“姑娘...别想了,您的身子会好起来的,如今白贵妃正得圣宠,这些忤逆之言万万不可......”
昭和渐渐平静,良久无语,她看向窗外的霜雪,凉风吹啊吹,她再一次冷静下来。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无助的很。她缓缓靠在软塌上,暖阁里烛光不多,这样偏远的宫殿,自是不会有人来的。
主仆俩依偎在一起,凉风吹进她的发梢,吹干她滴落的泪痕。
静谧无声。
宫宴
“贵妃娘娘真是貌若天仙。”
娄涵举杯敬酒,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抬袖遮挡起不屑的笑容。
白贵妃自然是老练无比,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的美貌并不出众。她只是没想到娄涵丝毫不避讳。“哪里,在宫中早有耳闻,听闻南岳楼楼主及一众女流之辈皆是人才,武功与媚术了得,楼主如此美貌,想必弟子们的容貌也很出众呢...”
“臣下蒲柳之姿,及不上贵妃娘娘,更及不上皇后娘娘!”娄涵定定的看向白安湘,眼底尽是讥讽之意,白安湘这女人,平白长了一张再宽和不过的面庞,如今看来,竟也是不堪龌龊之人。娄涵内心肺腑,略带着厌恶的眼神扫过司徒元。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只可惜,凤体并不十分康健,现如今宫宴都来不了,说是风寒未愈,本宫也是十分担忧。”
白安湘说完,便转头看向司徒元,娇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凤体微恙,妾身心中挂念,宴会已经过半,妾身去看看皇后娘娘罢,请皇上允准。”
司徒元偏过头,在娄涵与贵妃之间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将手揽过贵妃漏在外的香肩,爽朗的说道。“去罢,皇后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你也尽心照顾着,不如这样,娄涵此番难得来京城赴宴,不如携她一同去吧。如何?”司徒元含笑看向娄涵。
娄涵面色不虞,手上示意狐零与霓恬不要轻举妄动,她拂裙起身,走到宴桌前,却也不行礼。“贵妃娘娘想必也与我投机,娘娘厚爱与我,是我的荣幸,娘娘盛情之下,我自是非常乐意的。”
白安湘早料到如此,起身行礼告退。“皇上如此厚爱,妾身不敢自傲,先行告退了。”
娄涵转身走到子玉面前,轻声说。“与我前来。”
走出喧闹的昭和殿,冷风袭来,子玉上前生疏的为娄涵披上绒毛披风。前方,白安湘止住脚步,等待着娄涵走上前。
“来时便听闻贵妃娘娘颇为受宠,如今看来,自是一点没错的。”
娄涵踩着薄薄的积雪,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缓缓走到白安湘身前,头也不回。
“贵妃不是很担忧皇后吗?若晚了,皇后睡了,皇后可就见不着贵妃一片真心了?”
“我同你在这之前一面也没见过,你何必咄咄逼人,待我不善?”白安湘松开宫女的手,疾步跟在娄涵身旁。
“贵妃何需疾言厉色,我待贵妃何曾有过不善啊?”娄涵没有停下脚步,她一步一步的踏雪前行,左手轻轻抚摸右手腕的玉镯。这两年来,她不是没想过以牙还牙,碍于司徒家的势力与世交,只能作罢。
白安湘不了解南岳楼,只听家里爹娘提起过,提起时总是充满恐惧与敬畏,她却认为,一介女子,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靠着北召城讨生活?如今,终于见到新继位的楼主—娄涵。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瞧着畏畏缩缩的,不言不语。白安湘忽又想起沐风殿那位苟延残喘的嫔妃,似是有人与她说过,这二人曾是闺中好友。
娄涵偏头瞧着白安湘隐忍的脸,一句话涌上心头。
“林昭和,你知道吧?”娄涵拉住白安湘的手腕,用力一翻。宽大的衣袖垂落下去,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玉镯。
白安湘被这突如其来的力吓住,愣了愣神,冷笑说道。“沐风殿那位?巧了,本宫刚还在想她呢!”
娄涵走进将她逼近墙面,咬牙切齿。
“这镯子,我赠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