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国的开国皇帝是马上打下的江山，因此，这一年一度的秋狩甚至可比肩每年开春时的祭天大典，京都中排得上名号的王公贵族皆会到场。
此次秋狩同往年一样在京郊的围猎场举行。围猎场又称秋猎场，占地千顷，场中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秋狩场内一般不会出现猛禽。
顾珩曜不是第一次参加秋狩了，对于他来说，除了后面的围猎，当真是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尤其是围猎开始前的一大堆仪式，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根本毫无意义。关键是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要持续整整一天，弄得人烦不胜烦。
于是，顾珩曜趁着圣上念祝祷词的空档，偷偷地溜了出来。
他才不要干巴巴地坐在那儿听礼部尚书那老头唠叨一整天呢。宫人侍卫们正忙着搭建营帐，收拾物什，也没人注意到他。
顾珩曜自觉无趣，视线扫过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便决定先去看看明日的围猎场地是个什么模样。
算起来，他也有将近两年没来了，不知道看管这的官员可曾找来些新鲜的猎物，好让他开开眼界。
——应该不会。
毕竟是提供给天子的狩猎场所，还是稳妥些的好。
顾珩曜避开守卫的视线，正打算翻过营地和围猎场之间的木栏，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公子，你在这做什么？”
他明明记得周围没人啊，这人打哪儿冒出来的？
顾珩曜转过身，倚靠在木栏上，强装镇定地打量着四周：“那什么，我出来透个气。”
再次确定周围除了他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了，顾珩曜才把视线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是你？”
这不是他三日前爬宫墙的时候遇到的男子吗？他怎么也在这？难不成真是皇帝的私生子？
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笑道：“想不到公子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三日前我们不是才见过吗？你是那个，那个——”说到这顾珩曜才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问过别人的名字。
这就尴尬了。
男子仿佛并不在意他的疏忽，好脾气地笑笑，说：“在下牧韵白。”
“牧公子，久仰久仰。”顾珩曜顺坡下驴，“我叫顾珩曜。”
牧韵白道：“久仰大名，定北侯府的小公子。”
顾珩曜总觉得对方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打趣的意味，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居然这么出名的吗？
顾珩曜上下打量了牧韵白一番，这秋狩非王公贵族不能至，牧韵白就算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也肯定是哪家的公子。
要是对方回去在宴会上把他偷偷溜出来的事情说出去了，那……
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确保对方不会在官家面前把他鬼鬼祟祟想偷溜进围猎场的事情捅出来。
这俗话说的好，最好的隐瞒真相的方法，就是让所有知情人都成为你的同伙。既然大家都做了，自然就没有人会去告密了。打定主意后，顾珩曜便开始循循善诱。
“牧公子之前来过秋狩吗？”
“不曾。”
顾珩曜神秘兮兮地道：“那牧公子想不想看些稀罕物？”
牧韵白果然起了好奇心：“稀罕物？”
“对！”顾珩曜信誓旦旦地说：“我刚刚听秋猎场的管事说，弄了些稀罕物参加这次的围猎，牧公子想看看吗？”
听到这，牧韵白已经猜到这位顾二公子想做什么了，却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
“明日秋狩开始，自然就能看到了。”
顾珩曜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非也非也。明日秋狩开始，这林子里四处是人，有什么稀罕物都能给吓跑了，到时候可就什么都见不着了。不如今日趁着他们都在前面，我们二人先去一睹为快。如何？”
牧韵白面露迟疑，看起来就快要被他说动了。
顾珩曜再接再厉，怂恿道：“秋狩尚且一年一次，秋猎场里新进的稀罕物，可不一定几年一次啊。要不是你上次也算帮了我，我还不想带你去呢。”
牧韵白杵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也没有给出个肯定的答复。
“你要是不去，我可先走了。”顾珩曜决心再添一把火，一手撑在木栏上，作势要翻过去。
牧韵白以为他当真要走，赶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在下从未去过那种地方，顾公子要是不嫌麻烦的话……”
“嗐！有什么麻烦的？会跑会跳吧？”
“额……会。”
“那就没问题了。”顾珩曜手下一用力，翻过了木栏，“能跑能跳就成，来，你翻过来。”
牧韵白看了看半人高的木栏，愣愣地道：“翻……翻过去？”
“不然呢？”顾珩曜反问道：“你还想走正门？腿一抬就跨过来了。”
“不不不，不行。”
顾珩曜说了半天牧韵白都不肯过来，他担心再墨迹下去会被人发现，干脆又翻了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牧韵白已经被顾珩曜丢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顾珩曜低喊了一句“有人来了”，接着拉起他便往树林里跑。
……
两人蹲在茂密的草丛里，从缝隙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多出了两个卫兵。
应该是听到动静后过来查看情况的。
两个卫兵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便离开了。
顾珩曜长舒了一口气：“好险。牧兄，你没...事吧？”
牧韵白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就跑，可怜他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这么跑过，当下只觉得命都快去了半条了。
“没、没事。”牧韵白瘫坐在地上，头上还沾着不少叶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顾珩曜从没见过体力这么差的人，哦，也不是没见过。杨思梁的体力好像就这么差，跑三步能喘三刻钟，文官好像都这样。
等牧韵白休息好了，两个人才往树林深处走去。
牧韵白看起来的确像个官家子弟，树林里坑坑洼洼的地面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稍不留神还可能和地上的枯枝落叶来个亲密接触。
反观顾珩曜，情况可比他好太多了。北漠最出名的虽然是广阔无垠的草原，但这并不代表北漠没有森林。
还在北漠的时候，顾老侯爷就经常带着兄弟两到林子里打猎。猎回来的东西都会交给殷夫人，再由殷夫人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猎物烧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顾珩曜在前头如履平地，丝毫没有受到地形的影响。牧韵白跟在他后面走一步看一步，生怕摔了给人看笑话。
忽然，顾珩曜停了下来。
他猫着身子躲在一片草丛后面，像是发现了什么，转身招呼牧韵白快点。
牧韵白倒是想快，奈何他真的没来过这种地方，完全不知道脚底下有没有踩实，于是他只能慢吞吞地挪过去。
好不容易走过去了，正打算问问顾珩曜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顾珩曜一个用力拉了下来。
“顾兄——”牧韵白被他拉得一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嘘——”顾珩曜指了指草丛外面。
牧韵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一小片空地上正有几只兔子在悠闲地吃着草。
这是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三四五来，顾珩曜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弹弓。接着在他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把自己衣服上装饰用的明珠扯了下来，当作弹丸放到了弹弓上。
咻——
兔子四散奔逃，顾珩曜眼疾手快地从地上又捡起一颗明珠，破空声再次响起，转眼间兔子已经跑了个没影。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片空地上，拎起两只躺在地上的兔子说：“秋猎场伙食不错啊，这兔子养得可真肥，烤了吃正好。”说完他提溜着两只兔子对着牧韵白晃了晃，喊道：“牧兄，午膳！”
牧韵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珩曜刚才蹲着的地方，还是把四处散落的明珠捡了起来，递到顾珩曜面前：“顾兄物尽其用，牧某自愧不如。”
顾珩曜将明珠随手别在腰间，“我还寻思着一会儿找不到趁手的物件怎么办，劳烦牧兄了。”
“现在——”顾珩曜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从左边传来，“走，把这兔子烤了。牧兄饿了没？”
“尚可。”
顾珩曜一边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道：“哦，我饿了。所以要劳烦牧兄走快些了。”
牧韵白：……
水声的来源是一个小水潭，顾珩曜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轻车熟路地把两只兔子处理好，用树枝串好，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期间牧韵白看到他身上有匕首，百思不得其解地道：“顾兄身上怎会有匕首？”
天子近前，不配兵刃。
顾珩曜溜出来前一直都在李扶林身后，身上怎么会带着把匕首？
“这个啊，”顾珩曜拿着匕首在兔子身上划了几刀，“出来前在营地里顺的。”
兔子经过炙烤，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光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考虑到牧韵白可能是官家子弟，顾珩曜特意打了两只，省得这人穷讲究，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吃上一口。
别说天底下没有这种人，在认识杨思梁之前，顾珩曜也觉得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人。
然而事实就是，杨思梁宁可饿死，都不愿意吃一口他咬了一口的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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