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御书房献策后，李扶林开始三天两头的找顾珩曜过去商讨政事。顾珩曜原本并不想掺和那些糟心事，不过在李扶林的再三利诱之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于是每次来御书房议事的大臣们都能看到顾二公子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的画面。
李扶林还会时不时地问他两个问题，这些问题涉及经济、水利、农事、战事等等。李扶林问，他就答，没有半点要避讳的意思。
起初，大臣们都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山社稷，国家大事，怎能听信一个毛头小子的片面之辞。
可不出一日，这些大臣就抛开了最初的想法。顾珩曜年纪虽轻，说出的话却句句在理，有时连他们这些老臣都挑不出错处来。
转眼已至春分，南方的战火又燃了起来。临川城的水渠也在战事开始前竣工，此后一段时间内，前线的军队都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了。
连着两三个月，前线连连告捷，皇帝龙颜大悦，摆了不知多少次宴席。最近的一次，甚至在京都里摆上了流水席。
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入了洗华殿和定北侯府，民间也开始有说书人和话本子，说的写的具是那位年纪轻轻却用兵如神的定北侯。
顾珩曜也收了一堆话本子来看，那些话本子中直把顾珩辰写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他年少有为，英武不凡，看得顾珩曜好生羡慕。
“我要是也能去前线就好了。”顾珩曜翻看着手里的话本，要是他也去了，这些话本子里就该有他的名字了吧？
司贯抬头看他一眼，从旁边的书堆里翻出一封信来递给顾珩曜：“你还是别想了，再过几日我启程去找少帅，你好好呆在宫里。”
信是顾珩辰寄来的，要司贯尽快启程去前线，信中还特意叮嘱，别让顾珩曜跟来。
顾珩曜气呼呼地道：“怎么阿兄也这样！”
“好了好了，这都快打到颖州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京，你现在去又有什么意思？”
“我....”
“行了，你就好好地在京都等着。今年下雪前，我们一定回来。到时候一起去城外的别院赏梅喝酒，如何？”
城外的别院是他们几个还在渊博书院上学时一起买的，别院不大，花花草草却种了不少。一年到头，竟是没个“清净”的时候。
往年每有空闲，他们便会约着一道去别院，赏梅喝酒也好，下棋品茗也罢。总归是他们几个聚在一处，说说闲话。
顾珩曜说：“那行吧。你们路上小心。”
司贯微微一愣，笑道：“好。”
洗华殿外的池子里，荷花袅袅婷婷地立在水中，池子里的红鲤鱼躲在宽大的荷叶下，慢悠悠地摆着尾巴。
空气里还飘荡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草丛里的知了不紧不慢地叫着，顾珩曜记得弄堂说，今天是...芒种？
夏日里，暑气蒸人，各宫各殿为了消暑，也早早地用上了冰块。切割整齐的冰块放在殿内专门用来装冰块的大缸中，幽幽地散发着冷气。
秋韵姑姑把内务府呈上来的账本递给皇后，“娘娘，这是您要的账册。”
皇后接过账本翻开，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近一个月内，宫里所有的开销。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小暑还未到，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
皇后不得不提前让内务府准备了冰块给各宫送去。如此一来，宫里的花销就比往年要大了一些。
如今前线战事吃紧，皇帝早就下令宫中的开支用度都要能省则省。暑气难耐，再节省也不能往这处去，既不能往这处节省，那就得想办法往别处省省了。
皇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想要节省开支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年前她已经削了各宫的一半份例，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削了。
不然同皇帝说去行宫避暑？应该能省下一部分开支。至少这冰块就不必了。
“皇后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甫一听到这声音，皇后就连忙站起身来，欲向来人行礼。
李扶林上前扶起她，“可否说与朕听听？”
皇后跟着李扶林走到榻上坐下，并未回答皇帝的话，反而道：“暑气正盛，皇上怎么过来了？”
李扶林也不在意皇后话里的疏离之意，顺着皇后的话继续道：“天气炎热，朕来看看你这里可缺了什么。”
皇后与皇帝成婚数十载，外头的人都说帝后感情和睦，是大玄之幸。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人眼里的和睦不过是他们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臣妾不曾缺什么。”皇后淡淡地道。
李扶林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枯坐了半晌，话没说上几句，茶倒是喝了不少。
“娘娘，安王和安王妃求见。”外头有宫人进来通传。李扶林立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还没等皇后说话，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宣了进来。
皇后看着底下行礼问安的小两口，从皇帝进来后就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
两人依言坐下。
“天气炎热，怎的跑到母后这里来了？仔细中了暑气。”皇后一边问一边吩咐身后的秋韵姑姑去厨房拿些冰镇酸梅汤来，给两个孩子去去暑气。
李郎栾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喜色，“儿臣有一桩喜事要告诉父皇母后。”
“哦？是何喜事？”
李扶林和皇后显少见到李郎栾有如此高兴的时候，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比旁人内敛些，上次这般高兴还是他同梁琦彤成亲那日。
李郎栾笑道：“彤彤有喜了。”
两人同时一愣，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有喜说的是什么喜。
“父皇和母后要当皇祖父和皇祖母了。”
皇祖父？皇祖母？
意思是说，他们要有皇孙了？
“琦彤有身孕了？”皇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今上子嗣单薄，先后育有三个皇子。太子居嫡居长，成婚也最早，只可惜太子妃身子一直不太好，两人也就一直没有孩子。
李郎栾和李戚和年纪相仿，两人先后成了家。皇帝和皇后原想着近些年正值多事之秋，子嗣之事只怕得再过上两年，才有时间考虑。
谁知道梁琦彤竟在这时候有了孩子？
李扶林喜出望外，连忙追问道：“几个月了？可请了御医看过？”
梁琦彤回道：“康太医来看过了，说孩子很好，已经三个月了。”
“那就好，那就好。”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道：“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尽管说，这有了身孕，要仔细地养着才好。”
夫妻二人诺诺应是。
出了这等喜事，自然是要通晓六宫的。皇后正要着人去各宫报喜，就听得外头的宫人说成王和成王妃也来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好叫你们兄弟两个都带着王妃往本宫这里钻。”皇后打趣道，“莫不是……阮阮也有了身孕？”
打趣归打趣，皇后还是让宫人赶紧把人请了进来。大热天的站在日头底下，没得真站出点什么事来。
宫人引着两人进来。李戚和原以为只有皇后一人在宫里，谁知进来后竟看到父皇、皇兄和皇嫂都坐在殿内，一时间倒连礼数都忘了。
李戚和呆呆地问：“父皇，二哥，二嫂？你们怎么都在这？”
李郎栾解释道：“你二嫂有了身孕，我们进宫来同父皇母后说一声。”
李戚和更呆了，讷讷地道：“二嫂也有了身孕？”
“也？”众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之处，李扶林看向因自家夫君的不着调而有些手足无措的陆阮阮，“阮阮也有身孕了？”
陆阮阮端端正正地行了礼道：“是。太医昨儿个来问脉，说儿臣有了身孕。已两月有余。”
天底下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两位王妃先后有了身孕，前线战事也是连连告捷。真是天佑我大玄啊！
李扶林大喜过望，当即决定将此事昭告天下，还特允两位王爷带着王妃进宫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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