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贯的到来是顾珩曜没有想到的。毕竟顾珩辰那边正值用人之际，不该让司贯回来才是。
“你怎么回来了？”顾珩曜跑到宫门前拉过站在外头的司贯问。
旁边的禁卫看他都快把人拉进去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司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宫门间，折扇一展遮了半张脸，“君子之行，当……”
“收声，”顾珩曜果断地打断了司贯的话，拉着人就要往里走，“走走走，先回去。”
司贯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脚步后，尴尬地咳了两声，提醒道：“无旨不得入宫。”
顾珩曜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这皇宫规矩可真多，麻烦死了。等阿兄回来了，他马上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了。
“那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顾珩曜说。
司贯看着他风风火火跑走的背影，已经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这位小祖宗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过看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回头得给少帅那边去封信。
御书房外的侍卫今天又看到那位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了，待问清楚只有皇上在里头后，也不等内侍通报，便直接跑了进去。
侍卫们也不拦他，这位小少爷自入宫以来，除了后宫，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总是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上次还放了只番狗进去，皇上也未曾怪罪。只是嘴上训斥了几句，实在的一点没有。
听王公公说，皇上斥责他的时候，他还顶嘴来着。直把皇上气得要打他板子，不过最后也没打成就是了。
没过多久，那小少爷又出来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王公公急匆匆地走出来，跟在他后头喊：“曜哥儿，腰牌…您腰牌还没拿！”
王公公年纪大了，追了几步没追上，气喘吁吁地停下了。
一旁的侍卫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王公公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匀，便把手上的腰牌塞给了扶着自己的侍卫：“赶，赶紧追上去，把腰牌…拿，拿给曜哥儿。”
侍卫得了命令，拿着牌子去追顾珩曜。王公公缓缓坐下来，看侍卫追出去了，忍不住感慨起来。年轻就是好啊，不像他这把老骨头，跑两步就不行了。
伍德拿着腰牌一路追出去，终于在快到宫门的时候追上了顾珩曜。
他把腰牌递给顾珩曜，顾珩曜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地道：“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喝酒。”
伍德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过两天我来喊你。”顾珩曜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道，“你是在御书房外头当差吧？我见过你好多次了。我到时候来喊你。”
“顾…”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珩曜挥了挥手，往宫门跑去，还不忘回头又强调了一遍，“说好了啊！”
伍德哭笑不得，这顾二少爷还真是....
司贯随顾珩曜住进了洗华殿，有司贯陪着，顾珩曜总算没那么无聊了。弄堂拿着明日晚宴上要穿的衣服进来时，顾珩曜还在缠着司贯问前线的事。
“曜哥儿，内务府送了明日要穿的衣服来。您且试试看可还合身？”弄堂把衣服拿到顾珩曜面前给他看样式，“若是不喜欢、不合身了，也好让绣房的人抓紧时间改改。”
顾珩曜随手翻看了一遍，不甚在意地道：“放着吧，不用改了。”
“您不试试吗？奴婢伺候您试试吧。万一不合身……”弄堂劝道。
顾珩曜摆摆手：“不试了，你拿到里间去吧。”
弄堂有些为难地皱起眉，还待再劝，司贯已经先一步拿过了她手上的衣服，摸了摸料子问：“南锦？”
弄堂有些不满，这人算起来也不过是个下人，怎能在主子面前如此不懂规矩。
不过顾珩曜看起来并无不满的样子，她也只能道：“是。”
“曜哥儿不穿南锦，”司贯当然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神色，也不在意，继续道，“绣房可有云锦？”
“这……奴婢不知。”
司贯把衣服放回去，摇着扇子道：“你且去问问，曜哥儿的衣服只南锦不能用，其他的弄堂姑娘看着办便好。”
顾珩曜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伺候的人怎么连他穿不得南锦的事都不知道？偏偏其他地方又是处处精心。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司贯暗自思忖着，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午后，顾珩曜照常午休去了。司贯在偏殿里头闭目养神，不多时弄堂进来说皇上召见他。
这就来了？司贯也不欲多言，起身跟着殿外的内侍离开。
弄堂收拾了桌案上用过的茶具，也退下了。
今早，李扶林刚回到御书房里，屁股都没坐热，顾珩曜就跑了进来，还说司贯来了。
李扶林本以为这小子回他的洗华殿去了，结果他突然闯进来，把李扶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等把人打发走了，李扶林才来得及细想这其中的关窍。司贯这孩子他是知道的。
当初他下旨召顾家兄弟进京的时候，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四个近卫。这四个孩子都是顾老侯爷亲自挑选出来，从小便跟在兄弟两身边的，各有长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司贯，善谋。
据说在渊博书院时，此人颇得书院里诸位老先生的喜爱，胡老先生更是将他收做关门弟子倾囊相授。
如今前线战事正酣，顾珩辰身边最是需要此等人才，怎会突然派他回来？难道只是为了保护顾珩曜？
于是晚些时候，李扶林召见了司贯。
这不是李扶林第一次见到司贯，顾珩辰还在京都时，每次进宫，身边跟着的人都是他。只是那个时候李扶林并没有太在意这个近卫，或者说谋士。
司贯看起来的确像是个读书人，青衫长袍，手持折扇，一派风流。
不过李扶林很清楚，只是看起来像而已，顾守边挑出来的人不可能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知陛下召草民来有何吩咐？”司贯笑道。
李扶林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珩辰在前线，如何了？”
司贯道：“承蒙陛下关心，侯爷已渡淮水，暂无大碍。”
“朕听说过你，”李扶林话锋一转道，“胡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衣钵传人。”
“能得老师青眼，是草民的荣幸。”司贯垂首道。
李扶林道：“何必谦虚？胡老先生在世时，常与朕提起你。说你……是栋梁之材，可堪大用。”
“老师谬赞了，”司贯笑道，“草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当不得大用。在侯府里谋个差事，不愁吃穿也就罢了。”
“有没有，当不当得，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李扶林重又拿起搁置在一边的毛笔，“行了，退下吧。省得曜哥儿跑到朕这来要人，朕可没空搭理他。”
“草民告退。”
司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由王公公引着出去了。
王公公回来时，李扶林正握着毛笔兀自出神。
王公公老实地站在一边，过了许久，李扶林突然道：“守边的眼光，总是这样好。”
王公公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李扶林不需要谁的附和或者回答。关于那个人的事，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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