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搭建好支架装好设备的之后就很快的回了营地。
他记得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和茨木也曾经参加过一次学校组织的天文观察活动,那个时候,他刚和茨木吵完架没多久,因为心绪不佳,心里又堵着一口气,从头到尾他和茨木都没有半点交流,从而导致彼此各做各的事,他们的望远镜都没能组装起来,结束的时候,他借口有事先走,回头的瞬间却看到茨木坐在楼顶的护栏边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眼里的光芒闪动着,像是留恋,又像是遗憾。
他只记得当时,看到白发少年的眼神时,他的心莫名的慌乱了起来,仿佛逃避一样忙不迭的推门走了,却不知茨木那时候的眼神犹如被人用刀凿进了心里,在后来茨木失踪的每一天夜里都会在梦里想起来那种寂寥而又遗憾的眼神。
今天的天气不错……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从今天开始,能够把他眼底的遗憾和孤独彻底的抹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酒吞几乎算是有些雀跃地掀开了他俩的帐篷,意料之外的是,帐篷里空无一人。
他突然觉得有点慌张,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围着营地寻找了一圈都没能看到茨木的人影,直到见到了大天狗,才知道茨木只是一个人去周围走走,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话虽如此,酒吞却莫名的放心不下,在大天狗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恼怒地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后,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人。
这片山林他熟悉得很,毕竟来过那么多次,哪里危险哪里平坦他一清二楚。
可熟悉归熟悉,樱花林这么大,能够出入的地方着实太多,这让被焦急情绪左右的酒吞丝毫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茨木究竟去了哪里。
直到一阵夜风连带着一丝熟稔的花香拂过他的鼻尖,涌进他的嗅觉时,他原本苍茫无措的心倏忽间一片雪亮。
茨木他……应该是去了那里吧……他们所谓的秘密基地。
五年未走过的旧路就跟印在脑子里一样,几乎不用多分辨就已经向着要去的地方飞奔了过去,层层叠叠花枝在他头顶拂过,就像旧年岁月中他和他欢笑追逐时一般,永远都会将最美的那一面呈现在他的面前。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就像承载着这样一种迤丽的的幻梦,人们永远大步向前,追寻着自己怎么伸手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仰望着,赞美着,感叹着,不断的取舍,不断的失去,然后在某然的一天骤然回首,发现自己追寻的东西依旧没能抓住,而曾经抓住的,曾经拥有的,曾经引以为傲的却在自己头也不回的追寻中被自己毫不知情地悄然抛弃,到最后,才明白何为遗憾,何为懊悔,何为惋惜。
有的人还来得及回头……而有的人,却会永远的失去回头的机会。
眼前骤然开朗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背影也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茨木背对着他站着,脖子上的围巾散了开来,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莹蓝色的月光撒在他微侧的脸上,衬着他微长的雪发,将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苍白来。
他金色的眼眸有些朦胧,又有些茫然,像是想抓住什么一样微微前伸,风起花舞的那一瞬间,花雨迷了酒吞的眼,而站在花雨中的人却好像也要被着纷舞的花瓣吹散了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酒吞忽然慌了起来,他猛然大步奔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茨木伸出的手,紧紧的握住,随后一个返身把茨木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到熟悉的身躯气息溢满了整个胸膛,才终于能够听见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被抱在怀里的人显然愣住了,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声,只是僵硬了身体任由他抱住,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酒吞才感到怀中人微微动了动,手掌微微抵在他胸口,看似轻巧却难得强硬地把他轻轻推了开来。
微微低了头,酒吞看着茨木藏在发间的微微发红的耳廓,最终没有执意抱着他不放,只是微叹了口气后,轻轻松手。
紧紧环着自己腰的手臂缓缓松开,熟悉的温暖退却的时候,茨木心底骤然涌起些许不舍,却最终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后,抬头对上了酒吞低垂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乍一对上,却让茨木原本因为疑惑和窘迫而微微发红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几分,倒是让他一直苍白衰弱的气色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酒吞看向他的目光丝毫不曾掩饰半分,淡紫色的瞳孔里那种难以言说的认真是曾经茨木看过无数回的。
只是曾经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的是别人,而现在,却是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他能够感受到酒吞目光中那即使面对红叶也没有体现出来的执着和坚定。
“挚……挚友?”
勉强发声打断了这样的对视,茨木偏了偏头转移了视线,不敢再和酒吞那近乎灼烧起来的视线相对,这有些带着抗拒的表现让酒吞心中微微一疼,刚刚放下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即脱了外套直接兜头罩在了茨木身上。
“才刚退烧,就敢穿那么少给本大爷乱跑,等回去了你是想要晴明那家伙削死本大爷吗?”
被带着体温的衣服兜头罩了个严实,茨木在酒吞的衣服下面悄悄舒了口气,转头就听到酒吞赌气似的关心,最后竟然直接调侃起晴明来,一时间,原本有些消沉的心情莫名地明朗了不少,想想晴明的表情顿时有些忍俊不禁,拉住酒吞罩在自己头上笼着的衣服悄悄抿唇偷笑了起来。
酒吞的耳力向来比其他人好些,此时此刻听到身边低微的轻笑声顿时也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了茨木,曾经那个茨木脸上纯粹而乐天的表情却消失不见了,哪怕嘴上有笑容,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笑,那种勉强而又无奈的强做欢颜的样子,哪怕是不久前不知道真相的他也倍感焦心。
他伸长手掀开了茨木遮住脸的外套,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些温柔的笑。
“你终于笑了。”
这笑意映在茨木的眼底,让他微微怔了怔,随后又转过头,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