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精戏巧

　　“小卒子，可曾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了？”林鹤轩引着小卒往大殿而去，不免担忧问道。

       小卒子点点头“大哥，记住了。”林鹤轩笑了笑“记住了就好，届时勿要露出马脚。”

　　小卒子神色坚毅，道出两字“不会！”

　　说罢两人进了天剑宗的议事大殿，小卒子跨进门槛那一刻，心情便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殿内明亮异常，左右方陈设桌椅，位居四人，三男一女，小卒子是没见过，不过听林鹤轩告知，那颇具威严的便是其师——风云天，满脸黑斑的是雨印子，小卒子心想：剩下的那两位应该便是凶丫头的爹娘了。

　　少年打量众人，众人也在观察少年，风云天眼神犀利，好似利剑锋锐，小卒子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半百老人声正浑厚，淡淡开口“我门下弟子，侯竹影可是你所伤！”

　　少年抬起头，目光与风云天对视，短短一刻经历了无形争锋。五十知天命，风云天的目光如炬，好似已经看透了小卒子命格心性。

　　小卒子正色回答“他脸是被我抓伤！”声气虽带有稚音，不如其厚重雄浑，但此番说出，不卑不亢，铿锵有力，不免给众人留下些许震撼，心中暗道：这少年好魄力。

　　风云天“嗯？”了一声，少年所说的是：他的脸是被我抓伤的，但是被谁打晕的我就不知道了。风云天的目光再次审视少年眼眸，似要从中找出答案，然而少年的目光一时如山岳厚重，坚不可摧，一会又似死水寂寥，古井无波。风云天看不出真假，心想：这少年身上必有隐秘。

　　风云天收了目光，又淡淡问道“那你来我衡山青云，所为何事？我听门下弟子说你是代你家老爷来给你家少主~~鹤轩传讯，可谓是真？”

　　风云天问出这句话，乾寂潇慈爱的眼神也扫过来，可能下面才是重中之重。

　　小卒子毫不畏惧众人凝望，轻轻点头“是真！”

　　风云天同乾寂潇忽然面露大喜，乾寂潇神色喜悦，不似作假，欢喜言道“这么说，博图兄并未身死？”

　　“老爷，老爷确实死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不然又岂会是我来传讯！”回首往昔，小卒子不免伤感，若非林博图传授保命之法，只怕自己早已命丧傅书城手中。

　　风云天不太清楚当日情形，给了乾寂潇场子，由乾寂潇来过问，只听乾寂潇问道“那日林府惨遭灭门，孩子，你是怎么死里脱生的，还有我亲眼见博图兄自尽于眼前，你又是怎么遇到博图兄，然后他叫你传讯？”

　　小卒子转头看着乾寂潇，中年男子菱角分明，神色慈爱，目光更是真诚，犹如其父凝视其子，这种深情小卒子只在极恶眼中看到过，那颗孤独的心竟触及到一丝温暖。

　　小卒子回答道“那日我在泸州城内的西街上，无意中得罪了一位少女，她身怀武艺，要挖我眼珠泄愤，恐慌之下，我唯有信口胡诌，毁其声誉，才堪堪逃脱，我跑到了城外，那时我家少主与我同行，我担心少主与那少女碰面，追究于我，就一直不敢回林府，在外躲了一夜，身无分文，挨冻受饥，无奈之下，最终还是心惊胆颤的回去想着受罚，但当我回了林府，林府已是残垣断壁，遍地尸骸，家主倒在残破的大厅，我过去时，家主尚还有半口气，交托了我任务，便彻底身死！”

　　众人听完少年所言，面面相觑，林鹤轩在一边已经潸然落泪。

　　夜蓉看着小卒子，含笑带问“孩子，那你可知道你说的少女是何人？”

　　小卒子从林鹤轩那已得知乾玉儿是地宗明珠，然而旁人问起，还是得摇头，装作不知。

　　乾寂潇神色和蔼，笑道“小女乾玉儿，无意冒犯，全怪我家教不严，孩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卒子当即面色惶恐，咦声道“啊？”

　　刻意缓了一阵，才装作醒悟过来，颤声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个卑贱杂役，得罪了令嫒，心中早已过意不去，还望前辈宽恕我无知！”

　　乾寂潇夫妇对望一眼，复又摇头轻笑，笑容真诚温暖，小卒子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看来乾寂潇夫妇不会追究自己了。

　　风云天也是看着小卒子欣慰言笑。

　　殿内气氛本已缓和，然而一道突兀话语打破了氛围。

　　果然，当恶人还得由雨印子来，雨印子淡淡道“小子，博图兄的身前遗训是什么，你便大方告知我等，我等也能为博图兄分忧解难！”

　　风云天同乾寂潇目光顿时扫向雨印子，似是责问，雨印子却是信誓旦旦，不管旁人看待。

　　林鹤轩在一边轻皱皱眉，心中暗骂：果然还是图我林家鬼剑！

　　小卒子看向雨印子那张麻子脸，并未生惧，相对于他这副丑陋嘴脸，小卒子一路走来，见过的已是多不甚数！

　　小卒子淡淡道“老爷临终前吩咐我告知少主要在青云刻苦学艺，他日查出幕后真凶，为其报仇！”

　　林鹤轩也在这时突然跪地，悲愤道“爹，孩儿一定会查出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为我林家讨回一个公道！”

　　风云天坐在首位，闭目叹了口气，睁开眼时，看向弟子，安慰道“鹤轩，节哀顺变，博图兄在天有灵，定会助你手刃仇人！”

　　林鹤轩感激望向风云天，泪眼婆娑，哭声道“嗯，师尊！”说完，收了哭腔，静静站立一旁！

　 夜蓉在此时，温馨问道“孩子，我听玉儿那丫头说，初见你时还是健全，但如今你的手？”夜蓉拿捏有度，问到这里也就没细问下去！

　　小卒子呆呆站着，他是能听出妇人的关怀，然而关于断指之痛，必须得隐瞒，当下自诬道“我本只是一个杂役小厮，林家待我不薄，老爷的临终之托，我是一定要做到，便不顾路遥艰辛，千里迢迢，直奔衡山，但我身无分文，在路上饥渴难耐，只有沿路乞讨，但难免时运不济，不会有人心疼于我，我便做起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被人追究，便被断了大小双指！”

　　雨印子当下讥讽道“果然是一个无耻小贼！”

　　“雨师弟，这孩子不懂武艺，一路坎坷，走到衡山，有多不容易，你能体会那种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感受么！”夜蓉甚是感怀少年不平，疼爱之余，讥讽雨印子“想来也是，你高高在上，又岂会明白！”

　　雨印子听得讥讽，怒目看向夜蓉，正要回怼，风云天摆手拦下“好了！”

　　风云天扫过众人，定格看住少年“孩子，如今口讯也带到，你有想过往何处去么？”

　　小卒子听得所问，看向风云天那虽然严厉，实则慈爱的面孔，不由觉得恐慌，内心再一次受到孤独，心想：是啊，大哥已入青云，而我本就卑贱，青云剑宗是万不可高攀，但天下之大，我又该往哪里去？

　　小卒子面色沉痛许久，鼻尖已然发酸，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人，沉痛开口“我也不知道该去哪，能到哪便是哪吧！”

　　风云天摇头叹了口气，对小卒子欣慰言笑“孩子，莫怕无归处，衡山：地大物广，还是能有你的容身之处的！”

　　风云天此言在众人听来，无疑是动了收徒之心。

　　雨印子当即站起“师兄，不可，这小子举止不端，本就有偷盗行径，万不可收入青云！”

　　乾寂潇也腾的站起“雨师弟，若是换你身无功力，一路千里，你又能做到身正体端？”

　　乾寂潇斥责后望向风云天笑道“风师兄，这少年性格坚毅，不惧坎坷，能走到这里，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师弟也动了收徒之心！”

　　风云天也笑了“哈哈，你也欣赏这少年！”

　　乾寂潇点点头“正是！”

　　小卒子在一边不明其理，不知为何二位名宿争相要收自己为徒，心中只有感动，神色尽显感激！

　　而林鹤轩在一旁却是心急如焚，看得出来，这些老狐狸图谋不轨，并未相信少年所言，想把小卒子也留在衡山。

　 林鹤轩不断给小卒子打眼色，示意其不要答应，但小卒子想着以后能与大哥同宗学艺，早已心猿意马，忽视了林鹤轩！

　　风云天道“师弟，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是我先提议收此子为徒的！”

　　乾寂潇笑道“师兄此话就不对了，师弟带鹤轩上山时，就被师兄抢了去，那时怎么不说先来后到！”

　　风云天思量一阵，又道“师弟此举不太妥当，这孩子一路走来，鹤轩对他悉心照顾了两日，我想两人情义深厚非凡，若是这孩子跟了你去后山学艺，拆断了两兄弟来往，实在是对不住这孩子的一片痴心！”

　　乾寂潇叹了口气“师兄此举固然是好，但天门所修主剑阵，这孩子右手已不能使剑，难免与其余弟子相处配合不当，从而你又害了这孩子！”乾寂潇说的已是极度委婉，并未明说小卒子入其门下，难免误人子弟！

　　两人还待争执，一明艳少女闯进了大殿，不是那胆大的乾玉儿又是何人！

　　乾玉儿跑进来，看到小卒子已完好站立在殿中央，走上前拍了少年一下“这么快就好了，走，我带你在衡山转转！”

　　乾玉儿不惧众人，向风云天吐舌嬉笑“师伯，我缺一个跟班，就这小子了，我带他出去玩喽，嘻嘻嘻！”

　　说罢，不管众人，拉了小卒子出门去，小卒子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少女拉扯出了大殿，少年刚碰触少女柔夷，只觉浑身电流窜过，酥酥麻麻，尤其少女握的是右手，并未嫌弃害怕，少年心中被深深触动！

　　乾寂潇望着两人离去，对风云天笑道“师兄，这可不怪我，是玉儿那丫头太没规矩了！”

　　风云天大感尴尬，竟是无意间扫向夜蓉，夜蓉忽有所觉，也暼向风云天，两人目光短暂接触，复又看向别处，并未引起众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