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苦诉衷肠

       林鹤轩静静看着小卒子饮水，神色温馨，但是瞥见小卒子倚在床铺的右手，眼眸尽显忧伤。心想：小卒子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落得如此不堪。

      小卒子喝完水又觉得饿，那种虚弱无力的痛处好似饥火烧肠。然而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少主，小卒子既是不敢，又不好意思诉说。

　　林鹤轩倒是善解人意，开口笑道“哈哈，怎么了，饿啦？”

      小卒子神色为难的点了点头。

　　林鹤轩开口调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天底下没有不吃饭的道理，你已睡了一日一夜，饿是自然的。”

　　林鹤轩拍了拍小卒子肩膀，宽慰道“我已安排君浩煮了素面，应该马上就到。”

      小卒子听自家公子安排得如此周到，神色仍有扭捏，不过心中感激：果然还是少爷待我好。

　　林鹤轩望着小卒子神色仍有难堪，猜想其从小卑贱，内心自然孤僻自卑。

　　忽而一道话语自门外传来“鹤轩，面好了。”

　　林鹤轩对小卒子笑了一声“来了！”

　　林鹤轩打开房门，封君浩手端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细面，细面仍有热气散发，想来应是刚备好，就端了过来。

　　林鹤轩接过面，对封君浩微笑点头，邀请道“麻烦了，要不进来坐坐？”

　　封君浩摆了摆手，笑道“嘿，我还有功课没做，就不打扰你们主仆叙旧了，等他能行动自如了，劳烦鹤轩带他去大殿问话。”

　　林鹤轩点头“会的。”

　　林鹤轩目送封君浩离去，进屋关了房门，端着面条走向小卒子。

　　自古尊卑有别，小卒子怎敢劳烦林鹤轩，伸出双手，想接过热面。林鹤轩看着少年断了双指的右手，眉头轻皱，犹豫了一阵，把面条放在之前坐的长凳上。

　   他知晓少年有其傲骨，又担心小卒子只怕无力端起瓷碗，故而此举是尊重小卒子。

　　小卒子神色感激对林鹤轩傻笑了一声，伏在床边，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拿筷子，却少了大小双指辅捏，怎么也拿不起筷子。心中生痛，暗骂自己真是废物。

　　平复了心情，又换左手，却是极不习惯。

　　林鹤轩叹了口气，俯身左手端起瓷碗，右手拿过筷子夹起面条喂向小卒子。

　　小卒子眼眸泛红，呆呆张口，吃下递来的热面。

　　就这般，林鹤轩一口一口喂着小卒子，待吃完面，小卒子已经泛起泪花。

      林鹤轩好奇“怎么，不好吃么？这可是你封大侠亲手为你做的，在咱们青云，手艺那可是数一数二。”

　　小卒子摇了摇头，隐有哭腔“不是，很好吃，小卒子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此言确属实情，漂泊浪荡了数月，终于吃了口熟食，见到了故人，小卒子只觉得好假，假到完全认为这不该属于自己。

　　“那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林鹤轩语重心长的教训，复又道“小卒子，林家已经没了，如今起，我也不是你的主子，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我年长你两岁，若不嫌弃，我厚脸做你大哥，以后你便是我的异姓兄弟。”

　　小卒子的心神恍若霹雳袭击，浑没料到林鹤轩如此爱戴自己，然而当了其十五年的奴仆，怎么也不敢逾越身份。当下开口道“少爷文武全才，小卒子只是卑微杂役，何德何能做你兄弟！”

　　林鹤轩剑眉一挑，略带怒意“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我林鹤轩认你是我兄弟，那你就必须是我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卒子又要拒绝，见林鹤轩眉头皱得更深了，好似要大发雷霆，心中感激又怕其大怒，内心煎熬许久，终于道出一声“大哥！”

　　林鹤轩瞬间又变了笑脸“这就对了嘛！好兄弟！”原来起初的形象不过是可以伪装震慑小卒子。

　　小卒子也笑了起来，心想：从此他便是我大哥了，我一定要对大哥尽心尽力，不要辜负大哥对我的悉心照料！

　　林鹤轩出门观察了四周无人，又回来坐在小卒子床前，温声问道“好兄弟，当日林府遭劫，你去了哪里？”

　　小卒子感动过后，才想起林博图交代的事宜，开口道“大哥，老爷临终前让我给你带口讯！”

　　林鹤轩听得这一句话，哪怕心中已有预料，但仍带着些许期望，可如今因为小卒子铁口直断，只觉天塌了下来，眼前发黑，心脏疼痛跳得剧烈，原来真的故人已逝！

　　林鹤轩颤声发问，只觉吐字艰难“你，你是说，我，我爹，我爹已经……”说道后边已是没勇气说下去，双眸泛起了血丝。

      小卒子知道其难过，内心替大哥惋惜，也是艰难点头！

　　林鹤轩只觉痛心入骨，又发问“我爹，我爹是怎么死的？”

　　小卒子听得发问，就把林博图如何遭劫的过程告知了林鹤轩。

　　林鹤轩从小卒子口中知道了仇人，心中愤恨，本要为其父报仇，但又从小卒子口中知晓仇人也步了父亲后尘，心中高兴的同时，又心有不甘，未能亲手报仇。

　　小卒子说得很简单，没有刻意形容，也不诉苦，只是淡淡道……

　　“那时傅书城无故发疯，机缘巧合之下，我才能杀了他……”

　　小卒子说得越是平淡，林鹤轩就越发心痛，仿佛感同身受，一路走过来的是自己。

林鹤轩已平复了情绪，轻声问道“然后你便一路坎坷的走到了衡山？”

　　小卒子点头“嗯。”

　　“兄弟受苦了！”林鹤轩轻拍小卒子肩膀感慨道，忽又想起什么，出了房门……

　　小卒子等了半晌，待林鹤轩归来时，手中已多了两样事物，一封竹卷，一把匕首。正是极恶相赠的连山以及从傅书城那抢来的匕首。

　　林鹤轩把竹卷连同匕首归还了小卒子，说道“这两样都是宝贝，好好收着，别在落入他人手中了。”

　　小卒子向林鹤轩感激谢过，却只拿了匕首，说道“小卒子资质愚钝，这连山我是怎么也看不懂，大哥才华盖世，应该能看得明白，我就赠予大哥好了！”

　　小卒子此番买椟还珠，林鹤轩却是不领情“你就收着吧，我师傅看过这封竹卷，认不出这便是连山，所以他也没看的明白，因为这上面的文字追溯已远，世间只怕没人识得这种文字。”

　　小卒子叹了口气，将连山和匕首收下，他也看过连山，但连山上的文字是人用刀刻在了竹片上，字体粗细不一，笔画连接处有的已经剥落，有的浑厚粗重，篇幅更是疏疏落落，参差错落。

小卒子不由得心想：连大哥的师傅都看不懂，我又如何看得明白，只怕辜负了大师的一片好心。

　　心念到此，又更加难过，极恶这种武林中的顶级高手，为了一篇看不懂的文章，竟落得个身死道消，难过之余，大感不值。

　　林鹤轩见小卒子收下自身之物，眼神带有心疼打量其断指的右手，终究是没有问出两指如何少了去，小卒子不想细说，他也不能纠缠，以免伤了其自尊……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风云天坐在左首位，旁边是雨印子，对面是乾寂潇与夜蓉夫妇。

　　风云天年岁已过半百，身形却如青年男子般挺立，和蔼慈善的面颊却因为斜向鼻梁的双眉破坏了氛围，给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威势森严。

　　只听大殿内响起了风云天浑厚的话语“那少年是曾经林府的杂役，其手中有老茧，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干粗活所致，并没有学过半点武功，伤了小候子的应该另有其人。”

　　雨印子应是犯过天花，脸上布满了黑斑，此间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可小候子醒来，一直说重伤他的就是那断指少年，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才是！”

　　乾寂潇笑了笑“师弟，你我都为那少年把过脉，知道其体内没有半分内力，并没有学过任何一家武学，我想定是暗中有人帮助那少年。”

　　雨印子道“小候子在青云刻苦学艺，本来能拜入风师兄门下，却被你带回的林鹤轩抢了去，如今根基受损，那小子怎么也要给个交代，不然我青云弟子被人欺负了，我们这些长辈还不说句公道话，只怕寒了众弟子的心！”

　　乾寂潇道“你也知道侯竹影自小在青云学艺，且不说是不是那少年所为，就算是，侯竹影无故与那少年比斗，又被少年重伤，只能怪其学艺不精，怨不得谁，若仍要追究那少年麻烦，你不怕江湖嘲笑咱们青云么。”

　　夜蓉也在一边轻笑“还请问雨师弟要个什么交代，是把那少年也打个重伤？还是把他仅剩的三指也断了去？以大欺小，又不怕江湖人齿笑？”

　　夜蓉见得小卒子时，便已经为其模样感到心疼，此刻说什么也要维护小卒子。

　　雨印子听得诛心之言，神色气急，面上的斑点也跟着晃动，好似蚂蚁攀爬，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雨印子待要出言反驳，风云天打断道“好了，那少年差不多康复了，等他过来，咱们在细问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