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尚主

定国公府事毕，帝都城很是沉寂了一阵子，各豪门之间的各种赏花会、马球会也悄悄的暂停了。

被靖德帝清算的几个豪门，无外乎是平日里与定国公府往来密切的，更是拿出大笔银子赎人，一时间，帝都城人人自危。

正在这个当口上，外出徽地查案的李驸马大人的爹，永昌侯爷，去世了。

李驸马身为长子，外出办案有功，靖德帝大笔一挥，令李驸马承袭永昌侯位。两宫赐下祭品，永昌侯开始办白事。

故去的永昌侯出殡那天，尚书府也设了路祭。

事后永昌侯李世子，打发人往尚书府送来了几匣子礼物。

褚晏宁正在清点永昌侯府送来的礼物入库，褚翔一挑帘子，进来了。

近来，褚太太已经不大管家了，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褚晏宁和褚晏荣俩姐妹。褚太太在牡丹院里，腾出来了一个小院，专门供褚晏宁与丫环管家婆子们理事。

褚翔来的，正是此院。

褚翔来别无他事，他高中探花后，便到翰林院去了，自衙门回到家后，他直奔牡丹院来找褚晏宁了。

他预备着明日休沐，邀褚晏宁一同前往京郊西山别院庄子上游玩。

褚晏宁对于出行一事很是痛快，应了下来，吩咐了管事媳妇去前院找小厮预备好车马。明日出行。

褚晏宁同二叔一起到京郊西山别院了。

京郊的西山别院，褚晏宁是第一次来，绵延几十里山路，弯弯曲曲，幸亏褚家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否则褚晏宁的屁股非得坐开花不可。

褚翔骑着马，走在褚晏宁坐的马车前面。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褚晏宁听到马车外褚翔的声音：“晏宁，别院到了。”

褚晏宁掀开帘子，赶车的小厮刚把小凳放好，褚晏宁就听到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褚晏宁往车后一看，远处几匹枣红马，一伙人骑着马摔着马鞭跑过来了。

“吁~”骑马的那伙人很快到了跟前勒住马，褚晏宁见，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冰蓝色上好丝绸的贵公子，头上挽着羊脂白玉发簪。身后跟着的另一个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头发似竹簪束起。

褚翔见到来人，上前拱手道：“文瑜，伯施。”

原来是二叔相约的朋友。

褚晏宁下了车，只见两位公子上下打量着她，褚晏宁轻轻一笑，问道：“可是我今日有甚不妥么？”

两位公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把马缰绳递给身后跟来的随从，其中一位白玉发簪的公子道：“我还以为不悔约我们一道来赏风景吟诗作对呢，不曾想不悔领来个姑娘。”

不悔，褚翔的字，字不悔。

褚翔笑道：“这是我侄女儿，晏宁。”

褚晏宁笑，彼此见过礼，这才熟悉起来。

原来白玉簪的公子是裴文瑜，裴相家的嫡出三公子。竹簪的是秦伯施，秦相家庶出的五公子。

四个人一起来到褚家京郊西山别院里，管事小厮们已经提前得到信儿，都准备好了房舍吃食。

裴文瑜道：“不悔，这庄子不错啊，后边儿还有个鱼塘，待会儿一起去钓鱼，完了咱几个烤鱼吃。”

秦伯施和褚晏宁没有说话，褚翔道：“不止有鱼塘，这个庄子不远处还有一片梅子林，这会儿你们正赶上季节，一会我让管事给你们送到府里去。”

裴文瑜道：“你该早些请我们过来。”

褚翔道：“早些梅子也没熟啊！”

裴文瑜和秦伯施一起笑起来，褚晏宁也跟着笑了。

管事小厮们备好渔具、鱼饵，几个人一起钓鱼，许是这个池塘平日里很少有人来钓鱼，就分外好钓些，一钓就是一条，一钓就是一条，不一会儿，就钓满了好几个木桶。

刚钓上来的鱼要清水养一会儿好吐泥沙，几个人就在一起准备烤鱼的佐料了。

裴文瑜突然道：“不悔，我最近又写了新的话本子，你可要看一看？”

秦伯施道：“文瑜你找错人了。你写的话本子，只有女孩子才是你的书迷。”

褚翔道：“我家中还有一个侄女儿，她是你的书迷，你拿给我一本，我带回去给她。”

裴文瑜看了看褚晏宁道：“晏宁妹妹难道不喜欢？”

褚翔道：“晏宁曾说过文瑜的话本子可是帝都城一绝，去晚了都买不着。”

裴文瑜笑嘻嘻的道：“晏宁妹妹可真是我的知音哪！”

众人一听，笑喷了。

裴文瑜又接着道：“晏宁妹妹，我准备写另一本，等写好我给你送过去。”

褚晏宁一笑，没作声。

秦伯施道：“近来你们可曾听闻，西凉王暴毙了，听说，是被他一个儿子给毒死的。”

褚晏宁把目光转向秦伯施，秦伯施冲她一笑，褚晏宁低下了头。

褚翔道：“消息可准确？”

秦伯施道：“我刚从西边儿回来，西凉现在正乱的很！”

裴文瑜道：“该死的西凉蛮子！朝廷就该派兵去抄掉他们的老窝。”

褚翔看了看褚晏宁，道：“我两个侄儿还不知去向哪，朝廷发下了悬赏文书，也是没音信。”

裴文瑜知道褚家大奶奶是殉职在了西潼关，再看看褚晏宁，不说话了。

褚晏宁这才道：“谢伯施告知我这个消息，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秦伯施拱手道：“不敢当。”

褚晏宁道：“西凉王暴毙，西凉内讧，短时间内边关百姓可以安歇了。”

裴文瑜道：“上次西潼关一战，西凉王也没捞到多少便宜，兵损将亡，自个儿回家还让儿子给毒死了，真是报应不爽！”

秦伯施道：“我猜西凉新王必定修书前来求和。”

裴文瑜一惊，就听褚翔道：“伯施言之有理，西凉内讧后，国力定大不如前，西凉新王要平国内叛乱，就必定先平息边关战火。”

裴文瑜点点头，道：“那陛下趁此机会直接派兵过去剿灭西凉，岂不是更好。”

褚翔摇摇头，秦伯施笑道：“西凉几千里之远，咱们即使剿灭了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百姓迁徙过去啊！那边都是荒漠，土地并无甚农作物。”不然人家年年过来抢啥？不就过来抢粮食吗？

那边都是以打猎为生。

众人说一说国事，吃一吃烤鱼，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太阳西下，裴文瑜与秦伯施告辞离去，褚翔和褚晏宁就留在了京郊别院，次日验过新买的田地后回府。

回府后，褚晏宁才细细的问起裴文瑜和秦伯施，褚翔道：“文瑜是裴相嫡出的三公子。他爹裴相前面有两个儿子，分别是裴温、裴故，到了他这，他爹给他起名叫裴知，他给自己取了个字，文瑜。”

褚晏宁道：“裴文瑜看穿着，就知在家很受宠。”

褚翔道：“那可不，裴相夫人最疼这个小儿子，要什么给什么，无有不应的。”

褚晏宁点点头，难怪，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性格也跳脱些。

另一个秦伯施，看穿着，就知是个在家明显不受宠的了。

褚翔道：“伯施是秦相家庶出的五公子。秦相有嫡长子、嫡次子、嫡四子，他是庶五子，他娘在他七岁那年，被毒蛇咬伤中毒过世了。”

“毒蛇？”

“是的，听说是为了救他，才会被咬。”

褚晏宁明白了。寻常时候，豪门大家中哪会有毒蛇出没？这很明显就是冲着弄死秦伯施去的，结果没弄死秦伯施，倒弄死了秦伯施他娘。秦伯施没了娘，又不是跟着嫡母长大，能受宠才怪。

褚晏宁道：“文瑜、伯施可曾参加春闱？”

褚翔道：“下次春闱。”

褚晏宁点点头，遂又跟褚翔说起别的来。

褚翔近来特别爱找褚晏宁说话，时不时的还过去梧桐院找她。褚翔觉得，褚晏宁不是一般的聪慧，悟性极佳，很多东西，一点就透，而且见解不俗。与这样的人交流起来，自然更舒心愉快。

褚府里近来的大事，就是褚翔的婚事了。

开春，陛下颁下圣旨，赐婚褚翔，尚安平公主。

对于陛下指的这桩婚缘，褚尚书褚太太已是在自家琢磨了千八百遍，所以当圣旨颁布下来的时候，褚尚书和褚太太没有意外，同往常接旨一般，跪接了。

宣旨的内侍公公看着褚家上下接旨很是恭敬，心下也是十分高兴。这种颁赐婚的活，向来是有油水不少的。

褚晏宁吩咐管事媳妇封了五十两银子的大赏，内侍公公喜不自胜的收下了。

除了颁赐婚旨意外，陛下还另有赏赐，给昭阳郡主。褚家上下又跪了一次，又接了一回旨。内侍公公又得了五十两封赏，很是满意。

圣旨接罢，褚家上下，就筹备着，给褚翔成婚了。

既然是尚主，自是有皇家准备公主府，但是褚府也要将褚翔现居住的院子拾掇一二的。褚翔原来住的院子不算小了，但是婚后公主也会偶尔过来住，这个院子就明显不够用了，公主有女官女使丫环婆子一大堆，褚翔就得扩院子。

吃过早饭，褚太太留下褚晏宁和褚晏荣，说道：“阿翔原来那个院落，我想着扩建，但是一盖宅子，院落里就显得不够宽敞了。”

褚晏宁静静的喝着茶，褚晏荣看看褚晏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懂啊，这盖宅子的事，二叔那院子，她也没怎么去过呢。

褚晏宁放下茶碗，拿帕子拭下嘴角，道：“祖母，我倒有个法儿，您看可得用？”

褚太太道：“晏宁说说看。”

褚晏宁道：“二叔的院落在咱们宅子的东北角，相邻的宅子，是一个二进院落，这家主人经商，我着管事去问过，人家愿意卖这宅子，价儿比一般宅子高出两成。这宅子人家去岁翻新过，现就重新装饰即可。如祖母能将这个二进院落买下来，把中间的墙拆掉，这两个院落连起来，就是一个四进的宅子了。祖母，你看这么着可行？”

褚太太喜出望外：“你个猴儿！也不跟事前说一声，看我这些天给急的。”

褚晏宁笑道：“就等着给祖母惊喜哪！”

褚太太笑着手指点着褚晏宁鼻头过去，褚晏宁笑着躲了，褚太太也不予计较，神清气爽的唤来了二门外的管事，去让管事买隔壁宅子去了。

褚晏荣艰涩的笑，她现在已经放弃跟褚晏宁比来比去了，她明白，自己再怎么争强，也是比不上褚晏宁的。褚晏宁的脑袋，就跟住进了神仙似的，不管家里遇到什么事，褚晏宁都成竹在握，都能拿得出主意来。

更让她难过的是，褚晏宁还特有钱，这个是她怎么也比不上的。她以前的银子都被柳姨娘给刮走了，就柳姨娘被禁足后，她才开始攒了点钱，但那远远不能跟褚晏宁比。褚晏宁赏人赏的大方，所以家里的下人，也是唯褚晏宁马首是瞻，对褚晏宁更恭敬，更小心翼翼。

褚晏荣觉得无力感好重。

褚府的管事很是得力，不几天，就将这隔壁宅子的地契拿了来，褚太太上看下看，很是满意，打发管事媳妇给了管事一等封赏，管事退出门去了。

正巧褚晏宁进的屋来，行过礼，褚太太忙让褚晏宁坐下，就褚晏宁：“晏宁，这个安平公主，养在深宫太后膝下，也不知品行几何？”

褚太太忧心哪，小儿子尚来一个皇家的公主。她这做婆婆的，何时能享受一回媳妇儿的晨昏定省呢？

公主娶回家，公公婆婆不给她请安就是好的。

褚晏宁深知褚太太的忧虑，便劝解道：“祖母不必担心，这事儿，您进宫大可向贵妃姑姑打听一二。”

褚太太点头，道：“说的有理，过几日便是十五，进宫请安的日子。”

定是褚晏宁她娘带给褚家的阴影太大了，褚太太自从褚翔尚主后就天天在担忧婆媳主权的问题。

待的褚尚书下朝归来，褚太太又对着褚尚书一顿絮叨，褚尚书道：“脾性如何老二也是驸马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哪，该歇就歇啦！”说完，背着手去书房找幕僚文先生去了。

然后，褚太太晚上就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