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大林和小费的唯一相同点就是他们都拥有神奇的气人技能

白发苍苍的老医生从老花镜片后面审视着费渡吸血鬼一样的脸色，不赞同地撇撇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看这黑眼圈，昨晚又熬夜了吧，唉，等到你上了年纪就知道后悔了。”

陪在一边的骆闻舟已经几次开口想要提问，却被医生的养生讲座生生堵了回去，趁着老医生端起茶杯时连忙小心翼翼地插嘴道：“所以是没有什么大碍吗？那为什么会心脏疼呢？”

老医生瞪了他一眼：“大碍？等到有了就麻烦了！”

医生眼看着就要二度开战，费渡立刻岔开话题：“您刚刚说，心脏疼只是感冒引起的？”

医生哼了一声：“嗯，不过他本身底子也不大好，虽然看起来高得和柱子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回去之后要调整饮食习惯，看看这气血两虚的脉象，再看看这脸色，唉。”

骆闻舟疑惑：“最近我在家里一直在炖补血的药膳啊，怎么就是不见好呢？”

“药膳？”老医生忽然眉头一皱，“那玩意别乱吃，小心补过头食物中毒。”

骆闻舟忙不迭报出费渡最近正在吃的几种药膳，末了还补充一句：“会不会是对什么食材过敏呢？”

费渡先天没有什么疾病，就算晕血也是后来折腾出来的，之前一直算是健康好少年，除了比同龄人瘦点，从头到脚没有能和孱弱挂钩的地方。

但是自从费承宇死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费渡其实是个很执拗的人，他一定要把自己身上那些病态的地方纠正，哪怕要用一些常人闻所未闻的手段，哪怕要经受一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痛苦，他也要把自己灵魂上的那一块腐肉剜去，获得彻底的自由和独立。

不自由，毋宁死，这是他那同样坚强的母亲以生命为利刃，在费渡青涩稚嫩的灵魂上刻下的誓言。

他做到了，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的。

想到这里，骆闻舟就觉得嘴里发苦，心尖泛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医生并没有注意到骆闻舟忽然黯淡的眼神，只是推了推眼镜道：“也有可能，不过可能性很小，如果怀疑的话可以把最近在吃的药材先停一停。”

费渡的双眼一眯，透着说不出的狡黠意味。

不是药材的问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药材太难以控制剂量了，这又不是主食一日三餐都缺不了，如果有人在药材里做手脚，既不能确定费渡会不会吃，会吃多少，又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吃，总不能在他们家里安个摄像头判断他什么时候吃了什么时候没吃吧。

“他们到底要怎么确定劫走他的时间呢？”费渡喃喃自语。

他蹙着眉细想，却想不出来原因，正好骆闻舟取了药过来：“走，去看看林柒。”

费渡应了一声，细细看着骆闻舟的脸色：“怎么了？”

骆闻舟垂头不语。

费渡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舒展手臂将骆闻舟一把圈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师兄，我没事。你不用难受。”

“要不是我买了那些药材……”

“我说了不是你。”费渡揽着他的胳膊一紧，突然打断了骆闻舟的自责。

骆闻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正撞上费渡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锐利眼神。

“你……”他大吃一惊，“你不会真有什么隐疾瞒着我吧？”

“隐你个头。”费渡简单地评价了他的揣测，“推门吧，服务生。”

被费总委以推门重任的骆队探究式地看了一眼费渡阴晴不定的脸色，伸出手推开了病房门。

林柒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怀瑾陆嘉聊天。

“啊那个地方的小羊排很有特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配点卷饼大葱蘸酱……”

周怀瑾是国外长大的，乍一听这种中西合璧的吃法觉得很是新奇，陆嘉则表示卷饼只能配烤鸭，其他一切都是邪/教。

“不能这么想啊小同志，人生的意义不就在于不断尝试吗？”林柒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骆闻舟这才发现他的瞳仁其实不是纯黑的，而是一种很漂亮的琥珀色。

在一束恰当好处的阳光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灼灼发亮，让面色苍白的病人看上去像是一只嗅到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生机勃勃。

那股精神头，甚至可以让人忽略他话音里明显的中气不足。

“林先生，”骆闻舟清了清嗓子，“我以为一个遭到刺杀的人，醒过来第一件事应该是拉住人指认凶手，而不是谈论什么资产阶级的小羊排。”

“哦，确实。”林柒笑了笑，“我是在等你们俩来——我不喜欢把一件事反复叙述，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像祥林嫂。”

骆闻舟简短地回复：“等做笔录的时候有的重复——先不说这个，你看清另外三个凶手的样子了吗？”

“当然。是两男一女，我可以把他们的相貌身份敲一个文档给你发过去。”

骆闻舟看了看他肩膀上缠着的纱布：“免了，你还是养着吧，一会我们队郎乔来了你可以口述给她。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你和那个被击毙的凶手的关系——”

林柒礼貌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抱歉，可是我得纠正你的错误想法，我和他没有关系。”

骆闻舟面无表情：“我们都知道他是在'行刑'，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当着那三个同伙的面动手，这不符合朗诵者的一贯行事风格。”

“行事风格，嗯，”林柒沉吟着，“范思远死了之后其实人心就散了，拜我亲爱的弟弟所赐，”

他冲费渡扬了扬下巴：“他当时那一番说词真是太犀利了，正好刺中范思远的软肋，其实很多人当时都有所动摇，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十个人会在行刑之前就悄悄从密道溜走。”

溜走？

骆闻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在动手之前溜走的，而且除了范思远之外没人知道他们身份信息的话，他们根本没有途径去追寻这没入茫茫人海里的十尾漏网之鱼。

林柒好像已经洞察了他的心思一样，狡黠地笑了：“没错，你根本找不到这些隐形的凶手，除非他们再次行动。”

“可是他们的老师已经入狱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也被端了，单凭这十个人又有什么本事去实现他们所谓的正义、报仇雪恨呢？”

骆闻舟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林先生，您能说快点吗，我来这里是要抓凶手的不是来听您讲相声的，不然我就该去昇平戏院了。”

费渡却突然插嘴：“惩罚叛徒。”

“bingo,”林柒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我弟。”

骆闻舟的嘴角抽了抽，忍住想要揍他的渴望：“所以你就以身犯险，把自己暴露出来以便我们抓捕逃犯吗？市局会考虑给你颁发锦旗的。”

林柒眨眨眼：“我看起来智商低于80吗？这么缺心眼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骆闻舟：“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装逼，还有，”他学着林柒的架势点了点下巴，“你的氧气管掉了。”

一直在吃瓜的周怀瑾扫了一眼仪器，立刻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准备冲出去叫医生。

“哦，”林柒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刚刚那小护士说这就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周怀瑾的背影一僵。

“周大哥回来吧，”林柒温和地说，“我没事。”

周怀瑾：“……”

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好像很能忍痛？”

陆嘉毫不客气地说：“他就是咬牙硬撑，你没看见那一脑门冷汗？别跟我说这是大冬天热出来的。”

这次轮到林柒哑火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说小陆同志，你还真是揭老底的一把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