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本嫁为人妇的我应该接管齐国公府的中馈用度，平宁郡主不放权，我又不想管，于是这事就没人提起。我在齐国公府的日子也和在宫里的时候差不多，除了名义上是新嫁妇。

新婚第三天和齐衡一起去见过仁宗，仁宗第一次见弱冠后的齐衡，印象很好，欢喜得很，也对我的婚事安心了不少。

这些日子我和齐衡相处地也算融洽，我脾气暴躁，他这人却是温温和和的，我要控制不住发火的时候，只要一看到他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满腔怒火不知怎么地就自动熄灭了，穗穗对我的变化颇为稀奇，在得出是因为齐衡我才收敛了性子的结论之后，穗穗就觉得我和齐衡是天生的一对，不止一次地向我灌输齐衡的好。

穗穗公主，驸马生得俊俏，性格和公主也是极相称的，在这京城的世家公子里，驸马也是百里挑一。

穗穗喋喋不休地说道。

穗穗公主不若敞开心扉，试着和驸马交交心，万一……

我听得不厌其烦，出声打断。

昭华（我）没有万一。

昭华（我）穗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穗穗撅着一张嘴。

穗穗还不是为了公主着想。

昭华（我）你这丫头，在我面前越发不知轻重了。

我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将眼睛从话本上挪开，看向穗穗。

穗穗笑得开怀。

穗穗那是因为穗穗知道公主是刀子嘴豆腐心。

昭华（我）看来是我惯坏你了，不罚不行了，就……罚你去给我酿青梅酒，哦，别忘了把多余的青梅腌成蜜饯。

穗穗明明是公主想吃了才找了个由头。

穗穗皱着一张小脸。

穗穗公主，医官说青梅不能多食。

昭华（我）嗯，我知道。

我一脸无所谓，拿手指了指旁边的青梅树。

昭华（我）就用这个，我看着果子结得不错，去叫不为跟你一起摘。

穗穗是……公主。

穗穗满脸无奈。

齐衡是和不为一起过来的，穗穗使了一个眼色，不为便跟着穗穗一道摘青梅去了。

昭华（我）你不是在书房读书吗？怎么到这来了？

我用手里的话本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昭华（我）坐吧。

齐衡乖乖坐在我身旁。

齐衡有些闷，正好穗穗过来找不为，我便也出来走走。

齐衡

昭华（我）也是，那些四书五经的确看得人头疼。

我想起那段被大学究耳提面命的日子，十分感同身受。

齐衡看上去倒是有些意外。

齐衡公主读过四书五经？

昭华（我）读过。

我一边将话本翻了一页继续看，一边和齐衡随口聊着。

昭华（我）无聊的时候也看过兵书。

齐衡公主身为女子却如此博学多识，我苦读十载却还未能中举，实在惭愧。

我在书的右下方折了一个角，合上放在一旁，抬头看他。

昭华（我）也没什么好惭愧的，读书与考试是两码事，天下读书人，有九分都是为了功名，只有一成，是为了百姓。功名二字，于寒窗书生而言，是唯一的出路。而对你这样的世家公子，不过是锦上添花。你读书，读的是书里那些大道理，而其他人读书，读的是书里带来的名利。

齐衡这是何意？还请公主详解。

齐衡皱着俊眉，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坐起身，盘着双腿。

昭华（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们读书的出发点不一样，有人为了名利，有人为了家国，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齐衡我……是为了齐国公府，光宗耀祖。

我摇摇头。

昭华（我）不对，你的出发点就不对。你们齐国公府虽不比从前，却也是名门望族。你用这个作为读书目标，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读书和考试是两码事。读书，是为了自己修身养性，读一些大道理来约束自己，而考试却一定要有信念，不管你为了得到一些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你必须要有强烈的目标，明白吗？

齐衡我好像懂了。

齐衡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齐衡这些道理，以前从未有人和我讲过。学究一贯只讲书里的道理，所以我也一直以为只要读懂书里的知识就行了。

昭华（我）大多数学究只会讲大道理，全都是废话中的废话。

我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昭华（我）那些老匹夫，不过尔尔。

齐衡选择性地忽略我的粗话，温声问道。

齐衡敢问公主是如何参悟这个道理的？

昭华（我）每次官家出的试卷，我都是第一个做的。前几次科举考试的答卷，我也跟着一起批改过。看得多了做得多了，就知道了。

齐衡睁大了眼睛。

昭华（我）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个正一品公主是个摆设吧？

我感受到他的不可置信，有些自我怀疑。

昭华（我）不至于吧，我在宫外人看来就那么草包？

齐衡不……不是，公主你误会了。

齐衡连忙解释道。

齐衡只是平日里关于公主的传言都跟学识无关，不过都说是传言，当然也不可信。

昭华（我）哦？

我来了兴趣。

昭华（我）都有哪些传言，说给我听听。

齐衡啊？这……

齐衡难以启齿。

我将案台上的瓜子捧在手上，一副等着听戏的样子。

齐衡拗不过我，只好斟酌用词，跟我说着关于我的传闻。

不远处的穗穗和不为早就摘完了青梅，不为正想过去找齐衡，却被穗穗一把拉住。

穗穗你傻呀，没看见公主和驸马正聊得开心着呢嘛。

穗穗一脸嫌弃地看着不为。

不为眨巴着眼，看向穗穗拉着他衣袖的手，穗穗察觉到他的眼神，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穗穗你帮我把……把这些青梅带到厨房去。

穗穗红了红脸。

不为傻乎乎地“哎”了一声，扛着两篮子青梅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穗穗真是个呆子。

穗穗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羞涩，她暗自定了定神，也往厨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