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宫后，我暗中找了荣妃，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荣飞燕死在雍王府手上，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是要替齐国公府把这口锅全甩在雍王府头上。

荣妃权衡利弊，表示愿意和我结盟。

紧接着，齐国公府送来聘雁，正式下聘。初五那天，又送来了一些金银珠钗和胭脂水粉。我向来讨厌繁文缛节，便两手一摊，啥事不管。

初七那天，穗穗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去齐国公府铺床，先送了一部分嫁妆。我在宗祠里跪拜了一会儿，便去仁宗那里坐了一下午。这世上，仁宗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老了，也病了。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或许一年，或许两年，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我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到底会是谁能登上那个位子，我这个最尊贵最受荣宠的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我睡的很不好。

这天，我很早就被穗穗拉起来梳妆打扮。天才蒙蒙亮，我半眯着一双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穗穗她们帮我梳发上妆，凤冠霞帔，珠钗金簪，我还从未穿过绿色的衣服，倒也颇为稀奇。

穗穗公主可真好看，驸马爷看到了一定欢喜。

穗穗一边为我束发一边说道。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手里拿着一本启蒙书，翻了个白眼，将这本杂书随意地压在了箱底。

嫡公主和国公府结亲，本是一桩喜事。可我一向风评欠佳，威名远播，很多人都对我畏之如虎，热闹归热闹，却不敢大闹。这桩亲事，大家都对国公府深表同情，对众人而言，娶了一个只能供着的祖宗，可没什么好羡慕的。

我被齐衡拉着出了轿子，还未站稳就被撒了谷豆。我本就没睡好，心里窝着火，握着齐衡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齐衡察觉到我的怒气，也像我上次捏他的手一样捏了捏我的手，我盯着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不知怎的，火倒是消了一半。齐衡引着我跨过马鞍，这才进了大堂。

接着就是拜堂。隔着手里的扇子我都能感觉到平宁郡主脸色十分不好，不过谁在乎呢？我才不在乎她开不开心乐不乐意。拜过天地，夫妻交拜，齐衡和我就被送到洞房里了，全程安静地只有礼官的声音。待我走后，才有新婚的热闹气氛。

恭维齐衡的，不过都是些看热闹的。毕竟娶了全大宋最有权势的悍妇，也是有苦不能言。平宁郡主本就很不满意，一听这些话中话就更是气愤，便找了个由头回房了，只剩下齐国公撑场面。

 到了新房，我和齐衡分别坐于床上，礼官让人在床上撒了一些金钱彩果，一边撒一边唱歌，我听着内容奇奇怪怪的，便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礼官。礼官愣了愣，没敢说什么，上前剪了我和齐衡的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又递给我和齐衡两杯酒，名为合衾酒。

 我挽过齐衡的手迅速地喝完酒，催促着礼官赶紧走人。礼官掩嘴一笑，一脸“我懂得”就和其他人出去了。

昭华（我）终于结束了～

我一把将头上的凤冠拆下放在一旁。

昭华（我）可重死我了，差点没把我脖子压垮。

齐衡似乎从未见过有人能一秒变脸，见到眼前人面容时，竟一时有些痴了。

只见姑娘一袭金丝锈凤青绿嫁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高簪珠翠显光辉，十分柔态倾颓。朱唇玉容，贵气逼人。

我蹬掉绣鞋，在床上盘起双腿，从床上捞了些果子啃。

昭华（我）一天没吃什么东西，都把我饿瘦了。

齐衡公主饿了？

齐衡连忙回神，往桌子上看了一眼，起身将桌上的糕点和茶水一并送到我面前。

齐衡这里只有这些，若是还不够，我叫人再去厨房拿。

我迅速解决了一块糕，一边冲他摆摆手，一边又拿起一块。

昭华（我）晚间吃太多容易积食，我就拿来垫个肚子。

齐衡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齐衡倒了杯水递给我。

我咽下茶水，抬头看了他一眼。

之前倒是从没仔细瞧过他。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端得是一副好样貌。这艳丽的大红婚服穿在他身上，竟更称得他面如冠玉，温润谦和。也难怪京城贵女如此追捧于他，嘉成县主不惜以权势相逼也要同他成亲。古人说红颜祸水，岂知这少年郎长得过于丰神俊逸，也是一桩祸事。

可惜我如今心如止水，一门心思扑在朝政和自己的前途，再没有那般心境。年少时初尝情滋味却疾疾而终，足以让我断了这门心思。

我翻身下床，将我的小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一颗夜明珠放在床头，又觉得不对，将夜明珠拿在手里，问了一句。

昭华（我）你喜欢睡外侧还是内侧？

齐衡啊？

齐衡有些呆呆傻傻的。

我双手环胸，歪着头看他，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道。

昭华（我）新婚之夜，我们总不能分房睡吧，还是你打算打地铺？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万一着凉了，你家郡主还不得拿刀砍了我？

齐衡慌张地站起身。

齐衡公主决定就是，我都可以的。

我将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昭华（我）那行，你睡内侧，我睡外侧。我晚上睡相不好，怕把你踢下床。

不等他回话我就动作飞快把夜明珠放在外侧的床头，自己钻进了被窝，冲着还愣在原地的齐说道。

昭华（我）你还睡不睡？本公主昨天没睡好正困着呢，快把那个蜡烛灭了，光太亮本公主睡不着。

齐衡这才有了动作，吹灭了桌上的烛火，轻手轻脚上了床，睡在我身侧。

齐衡公主，你睡了吗？

齐衡低声问道。

我翻身转向齐衡，声音细细微微，断断续续。

昭华（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风头过去，我们就和离，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娶一个嫁过人的公主，你也可以娶你的心上人，大家都皆大欢喜……

齐衡扭头，只看见姑娘已经睡熟，他给身边的姑娘掖了掖被子，然后轻阖上眼。

彼时的我们都还不知道，当我们执手拜过天地的时候，命运早已经将我们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