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离开

邝露过于专注与师尊对话，未发觉有人站在身后。

“既然天妃心意已决，是时候随本座回去操持祭祀一事。”

这熟悉的声音……他比自己想的，来得要早些。

旁人面见天帝，礼数不可缺，但玄灵斗姆元君佛法无边，只默默垂首以表回应。

“邝露身为天妃，帮本座照看后宫事宜之余，还要协理政务，时常反思自己道艺不精，灵力不深，故多日留在上清天修身养性，若有叨扰到玄灵斗姆元君的地方，还请看在本座的薄面上多多谅解。”

“天帝天妃仁厚，乃六界子民之福。”玄灵斗姆元君谦词，“上元，一花一念无量劫，大千俱在一毫端，我纳须弥入芥子，明悟四谛证涅盘。万物皆有他们的自然之法，你以为此行两手空空，其实不然。”

邝露没听懂。

出阁前好歹也是太巳府的千金，家里请的先生个个学富五车，启蒙邝露从小就比别人伶俐几分，甚至不输男子，但自从入了上清天，师尊和师兄没有一天不在打压她的士气。

提及师兄……邝露环顾四周，伴生破天荒地没来殿里读书。

像是在刻意躲避这场别离。

之前还嘱咐自己在他下凡后要好好照顾师尊，没想到却是自己先离开了。

来见一面多好，毕竟，是最后一面。

……

从上清天回来，邝露直言不愿再住璇玑宫。灭情绝爱的余力很足，这份情断得十分果决。

父亲为国殒身的恨，夫君迎娶却不亲的恨，手刃腓腓的恨，石化霍山的恨，其中单一项都能将以前的那个邝露击溃，更何况重重叠加，以至邝露从临渊台跳下。而陨丹用于封闭七情六欲的感知，若说尚有一点好处，便是帮邝露化解了许多的仇与怨。

但润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还是能感觉得到身边传来的寒气。

小丫头候在南天门多时，见邝露远远走来，兴奋过头，当着天帝的面叽叽喳喳个不停，恨不得将邝露离开时这天上发生的好事坏事全说个遍，后知后觉才向润玉作礼，道声“奴婢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润玉自然不会责怪。幽幽天宫，昼夜何其漫长，至少得有一人能让邝露舒展紧锁的眉头。这丫头是他亲自挑选，点化成人，颇有几分邝露出阁前稚嫩活泼的模样。

“先帝曾有一妃，痴迷修道，她的住所‘望尘宫’清静优雅，本座已命人收拾整理出来，今晚你便住在那儿吧。”

痴迷修道的妃子，不是先帝强娶，就是在入宫后失望至极。

“邝露谢过陛下。”她语气冰冷。

“明日便是祭祀作法之日，今日早些休息。”他欲言又止。

小丫头领着邝露准备前往离去，润玉又急急唤住了她。

“本座听说今夜厨房准备的几道菜，都是你平日爱吃的……”

月白风清，最后一夜，吾想与卿一同度过。

“明日祭典，邝露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今夜也打算吃斋敬佛，就不去叨扰陛下了。”

主奴往望尘宫的方向走去，消失在层层仙雾中。

润玉嘴角扯出苦笑。“叨扰”二字，用得巧妙。

*作者的话

一花一念无量劫，大千俱在一毫端。

我纳须弥入芥子，明悟四谛证涅盘。

—— 佛教用语，喻诸相皆非真，巨细可以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