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重返霍山

邝露交叉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握紧，脑海里空白一片，她不相信润玉会是那种枉顾苍生的帝王，更何况是为了复活自己，但韫灵官有胆子拿这么大的事情来开玩笑吗？

身居妃位，邝露练就了一身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的本领，不给任何机会让对手捉住把柄，“此事非同小可，待本宫同陛下商议，自然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老臣便静候佳音了。”韫灵官起身行礼，刚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天妃莫不是以为，老臣在说谎。”

“人人皆知本宫重生后记忆全无，单凭韫灵官一人所言，确实难以决断。”

“那天妃何不亲自去趟霍山，见一见什么叫作真正的死寂，听一听什么叫作真正的怨念。”

韫灵官一勾笑，甩袖扬长而去。

时间倒退至清晨，飞鸽传书乃韫灵官和他安插在天界各处眼线的联络方式，自从邝露搬到璇玑宫，韫灵官便下令加强警戒，不准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取出信鸽送来的字条，阅道：

恐已寻回记忆。

三日后。

璇玑宫里，天医刚请完脉，他的叮嘱润玉已能倒背如流，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怎会强力损耗自己的身体，既是不得不做，又哪能瞻前顾后。

润玉单手架在膝盖上，扶着额头，嘴唇煞得青白。“本座脸色太差，短期是去不得太巳府了，你记得每日过去请脉，直到天妃完全康复为止，切记留意天妃昏厥一事。”

“微臣谨记于心，只是今日前去拜访，被告知娘娘出了远门，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她去了哪儿？”

“听下人说，好像是霍山。”

“霍山。”润玉重复了一遍，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不好！”

初见是龙门潭的一瞥，输去邝露全部青春，她在那时认定今生今世，只愿伴润玉左右，也坚信爱慕所带来的美好能照亮路途的黑暗。往后种种，她都甘愿包容，或是教锦觅婚前避嫌之仪，或是斟酌自己名门闺秀嫡系出身，是否真的甘愿做璇玑宫里的无名小卒，沦落成各家贵妇茶余饭后最有谈资的笑柄。

神仙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唯独掌控不了时光的流逝。时光太长，长到令邝露发愁，漫漫上神之路该有多么孤寂；时光又太短，丧失爱的能力只是一瞬间的事，服下陨丹，断情绝爱，那些爱慕所带来的美好，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此刻赤裸裸展现在邝露眼前，正是霍山战后的一片蛮荒废墟。

失去灵力的奇花异草无法形成蜿蜒的阶梯，霍山唯一直达山庄的路径被封死，褪变成一片凹凸不平的石海，邝露穿过丛丛石樽，来到长姻古树的面前——此乃霍山寿命最长，灵力最为强大的植物，传说能保佑有情人永不离心，现在竟然没有丝毫生机。炊米浣衣的妇人，勤于农耕的硬汉，奔跑在乡田间玩耍的孩童，霍山所有百姓，在失去山兽和山主双重庇佑的同时，褪变成冷冰冰的石块。

一切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