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老牛吃嫩草（十九）

东华的记忆混乱得很，时不时会蹦出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惹得一众神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所以为着少惹些麻烦，以白浅为代表“深明大义”的神仙，就把东华全全交给了凤九。

凤九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把东华扯到自己的书房里，远离外头喧闹的人群，将重要的关系全部理一遍。

“我辈分这么高？”坚信自己只有三百岁的东华一时有点疑惑。“嗯......你天生地养，自然比我们要尊贵些。”天晓得刚刚在洞外，东华恭恭敬敬与每一个人回礼的时候，大家有多惶恐。

“你瞧，你头发都白了，可不是证据吗？”凤九将东华的一小缕银发举给他看，又瞎扯了一通才制止住东华的好奇心。回想起连自己都不大绕得清楚的理由，此时她才晓得为什么从前东华总爱讲“好用才是硬道理”，亏得东华还有孩童心智，倒也信了凤九的鬼话。

凤九急于扭转话题，就开始介绍自己。讲着讲着就提到了白浅，自然阿离也被带了出来，于是乎顺理成章地，扯到了滚滚。

虽说凤九本就没有想着瞒住东华，但如今东华记忆紊乱的很，多说反而不好。所以当凤九脱口而出“我儿子滚滚”时，便被自己噎住了。啧，哪壶不开提哪壶，凤九有些心虚地转头，恰好对上了东华若有所思的眼神。

“小白，你成亲了？都有孩子了？”东华听大家讲过，自己忘了一些东西，可他知道自己喜欢小白。心里的执念一直在告诉他，他对小白并非是单纯的亲情，而是一种男女之情。对，他爱她。今早头回见她，她眼中便满是心疼愧疚，后来更是对自己体贴入微，所以东华坚信自己与小白有一段情，可如今看来，难道是自己单相思？

东华的神情有些悲切，语气也带上了些委屈。“没！不是！没有！”凤九有点着急，这可怎么解释，总不好骗他说滚滚是领养的吧。反正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凤九干脆把心一横，和盘托出：“东华，其实你我已经成亲了，滚滚是我们的儿子。”

看着东华吃惊且有些欣喜的表情，凤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梵音谷的湖边睡塌上。彼时东华就是这么骗她的，不过现在自己讲的可都是实话。凤九这才惊觉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好在他们还是他们，从前的谎话也成了真。一时又是感慨又是愉悦。

回忆着洞外那个有些拘谨又有些激动的娃娃，同样的银发，相似的五官，东华相信了。可又有什么不对。

“我今年三百岁，滚滚两百多岁，你三万多岁？”东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打断了凤九的思路。“所以我才几十岁就被你诓来了？”凤九突然觉得脑袋里的浆糊也没了，只剩空白了。

天地良心！从前他三十六万岁的年纪，祖宗辈儿的人，将自己一届幼狐压在床上欺负时都没觉得不妥，现在居然嘲笑自己老牛吃嫩草？凤九后悔今早喂他药时递了狐狸糖，顺道应该再去催催折颜，否则再这样下去，她凤九端庄的女君形象必然不保。

看着凤九气鼓鼓的样子，东华一时并没想安慰，反而多了一些捉弄的心思：“那是你主动的？”“才不是！”狐狸果然被激怒了，“明明是你自己吃沉晔的醋......”凤九反应过来被套话了，又红着脸闭上嘴，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我吃什么？”“你贪我的紫薯饼！”凤九狠狠瞪了东华一眼，就朝洞外走去。

气归气，心疼是真心疼。凤九想了想，其实不论是她以三万岁幼龄嫁给三十六万岁的东华帝君，还是以三万岁高龄骗娶三百岁的东华帝君，她都蛮占便宜的。如此一想，皆为壮举，中午喂东华喝药的时候，就没没收狐狸糖。

凤九看着浑身抗拒喝药的东华好一阵出神。此时的东华虽说有那三十六万年里的各种记忆，但都是碎片化的模糊残影，中间毫无逻辑性和连接性。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些个场景，连东华自己都不晓得应把它按在哪几年里，只好无措地皱眉，抓着凤九不放。

凤九也曾问过墨渊。作为当年在水沼泽读书的同窗，墨渊觉得现在东华的性情颇像父神刚将他领回来之时，却又没那么小心警惕。东华还是一个喝苦药会嘟嘴，吃狐狸糖会眯眼笑的少年，他还没有亲身经历腥风血雨，没有亲眼看见血流成河，也没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

本质来说，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地共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少年郎。

凤九把空碗交给迷谷，牵过东华的手，将他拉起来，就往洞外走。

“你要做什么？”“教你爬树。”“嗯？”“嗯什么嗯？快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