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姐姐，我三百岁啦（十八）

上神们出关是在五日之后。

折颜伸了个懒腰，转了转酸楚的脖子，朝在炎华洞外的凤九亲切地招了招手。“他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凤九很是忐忑，因为自家爷爷的表情好似一言难尽。

“小九啊。帝君伤得不轻，这次虽然性命无碍，但要恢复和从前一样起码还要千百年。而且......”白止一时不知怎么讲，只好求助似地看了看墨渊。“而且，东华的记忆好像也没能恢复过来。”墨渊平静地讲着事实。

其实凤九只盼着帝君能够陪自己长长久久，但记忆这件事......如果帝君他真的再也记不起来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她又应该怎么委婉地解释清楚呢？“哎哎哎，别那么悲观嘛，给我三天。”折颜摇着扇子颇有气势地承诺着，“东华那儿什么奇珍异草没有？再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几颗丸药足够了。”

携着洁绿前来，同在狐狸洞的燕池悟也点点头：“你且大着胆子进去看，大不了让司命按你的记忆写一遍，封到太上老君的仙丹上给冰块脸喂下去。”成玉点了点头：“说的甚有道理。”看着司命一脸抗拒，连宋玩味一笑，加了一句，“要是司命真的不同意，就让小燕魔君拿着剑逼他写。”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气氛活络了起来。

凤九看着身后身前一大群人，心中暖意洋洋。是啊，还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就算他再也记不起来，自己替他记着就好，那么痛苦悲伤的往事，记不起来又有何妨？

“小九，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们暂时不打扰了。”白浅拍了拍凤九的肩，率先走了回去。众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只剩下依旧别扭的白止还站在洞口：“小九啊......做好心理准备。”凤九没来得及提问，白止就抢先答道：“我和墨渊去帮折颜制药。”

东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漆黑一片，四处鬼哭狼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害怕，但就是觉得有谁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把他拖下无底深渊。他挣扎着，却只能无力地向下，一直坠一直坠。

东华快要绝望了，突然，他听见有谁在叫他，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紧接着一双手拉住了他，那双手不大，却托着他，停在了半空中。他猛地睁开眼，黑暗散去，入眼的是五彩斑斓的现实世界，以及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凤九刚入洞就发现东华蜷成一团，死命地拽着冰床床沿，神情十分痛苦，满头是汗。万分心疼下，凤九握住了东华的手，想要将他从梦魇中拉回。此刻东华还沉浸在梦中，凤九只好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良久，东华才转了过来。

“小白姐姐，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凤九愕然，觉得这个打击有点大。墨渊说记忆缺失其实是紊乱？若说一点也记不起来或是记起一半都好说，偏偏全串在了一起。“你今年几岁了？”“三百岁。”东华乖巧的样子说话都带了些奶音，得，和滚滚一模一样，不过，这就有办法了。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呀？能不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东华，生于峦雀山，是紫晶石头精，好像没有亲人，但我记得你。”“我？”“对，小白姐姐，我很喜欢你。”

看着东华认真的神情，凤九有些感动，理了理东华有些凌乱的头发，柔声问到：“你还记得什么？”“我在梵音谷教过书，在太晨宫里住着，好像还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哦，对了，我们是不是战友，我记得和一个人打过架。”

听着东华几乎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语气，凤九再次感叹遗传的厉害，滚滚小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一张小嘴停不下来似的。可这记忆也忒混乱了些，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交织在一起，实在不好。折颜，千万别让我失望，凤九默默想。

“我呢，是你顶顶好的朋友，刚刚出去的那几个也是。”凤九决定还是照顾一下他三百岁的心理年龄，反正从前她能把一十三天高高在上的尊神拉下红尘，这一个三百岁的石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是有一个胡子很长呢，我叫了他一声爷爷，其他的两个我都叫他们哥哥了。”

凤九明白自己爷爷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折颜满脸春风。不过按青丘的辈分来讲，东华叫白止“爷爷”其实也没错。可是......“我们这儿不是很讲求辈分的，你以姓名相称就好。至于我嘛，我叫白凤九。其实，你可以把‘姐姐’二字去掉。”凤九还是有些私心的，她希望自己在东华眼里能够特殊一点。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东华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开心地一叠声叫了许多遍，就像梵音谷里他扯着她袖子喊夫人一样。是呀，不论如何，她白凤九在他心里都是特殊的，刻入骨髓的爱意，从来不会轻易抹去。

凤九心满意足地牵起了他的手打算带他出去转转，看着东华温顺的表现，凤九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都说性格形成与童年经历有关，从前东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时候，她不在，她没有见过他手持苍何以杀止杀，也没见过他年少轻狂执剑天涯。但现在，她可以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参与他的人生，可能也是因祸得福吧。

她要他开心。寂寞了那么久，她希望他能好好地感受阳光，而不是把自己锁在太晨宫里天天盯着佛经参悟人生。

三天而已，她希望他能一辈子记住，有人愿意陪他哭陪他笑，乐意看他闹，听他吵。往后万万年的时光里，他再不会是孤家寡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她，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