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香水

人们可以在伟大，恐怖和美丽之前闭起眼睛对于优美的旋律和迷惑人的话可以充耳不闻，但他们不能摆脱气味。

因为气味是呼吸的兄弟，它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如果他们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

电影《香水》

就像那让人爱不释手的蓝风铃香水，近日来经常能在唐晓翼的身上闻到。他经常来看我，用夹着枫叶的书籍和精致的小零食堆满我的床头柜，有时候还会带一块他亲自烘焙的司康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知道，唐晓翼想撺掇我跟墨源风商量商量，能不能让他把唐格带走。我叼着点心奸笑道：“除非…”

“除非什么？”

我的目光在墙上那张深蓝与火红交织的芭蕾舞剧演的海报久久停留，仿佛闻到那姑娘裙摆飘动时泛起的香，在舞台上忘我转动时，头上红钻皇冠夺目的亮。

唐晓翼把书留下，把零食一个渣都不剩的全部拎走：“我看你需要补的不是肚子，应该是脑子。”

我想约的人是他远房表妹，唐晓芙，一个传奇女子，据说从小优秀到大，给她递情书的男孩子可以绕浮空城三圈，奈何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吃饭都不能自己动筷子，得靠人喂，因为那副水葱似的指甲，跳孔雀舞时犹如天人之资，铰了可惜。

光看海报就能联想到仙女的一颦一笑，一动一静，她真的是白月光，像从电影里走进我的生活，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这副海报从哪来的。看仙女看的出神，浑然不觉门口多了个人，是墨源风，我家这位老头子，给我娶了个后妈的老头子。

他按了按我打着石膏的右腿：“明天就能拆了。”

如果能拆，我真想把我这个便宜爹一块拆掉。他不在的那些天，唐郁安差点整死我，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如果再跟他说一句话，不对，说一个字，我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家，跟他同归于尽。

老头子为了表达他诚恳的歉意，特地在我右腿面积足够大的石膏上题了一句诗：“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

“拆掉别扔，拿出去卖，应该能换不少钱。”，墨源风好像能洞察我的内心，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说我昨天糟践了他最喜欢的那颗黑色郁金香，连根拔起，断子绝孙。

实际上，他应该是来兴师问罪。毕竟以夜皇后著称的黑色郁金香极其稀有，对气候和土壤条件要求严苛，栽植十分不易，花匠和他在温室里搞了半个月才活了这么一颗。

不过看我一副有种你就打死我的表情，我相信，墨源风已经放弃这个念头了。否则，他现在就该抽出皮带揍我一顿，揍到认错为止。我小时候，他经常那么干，打我的原因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荒唐，有时候为了一碗实在喝不了剩下的汤，有时候为了一枚别错地方的胸针，或者是不肯剪寸头。

他捋着我三天没洗过的糟乱头发，而且许久没有修剪，长到盖过眼睛：“以前你更懂事更听话，从来不让我为难。”

“那你就造一个时空机器，把现在的我塞进去，把以前的我带回来，让我一个人孤独的流浪然后死去。”，我不耐烦的别过头，从来都不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当然，也看不惯墨宁冲进他怀里，他把墨宁举到肩膀上。在外人面前，永远给我一个不冷不淡的眼神，仿佛墨宁才是他真正亲生的那个。

我也不懂为什么我现在这么恶劣他能忍住，温柔地劝说，小心翼翼地顾及我的喜好。一日三餐同吃同住，真怕这屋子太小，临时加的折叠床太硬，委屈了他那养尊处优的龙体。

“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墨源风叹了一口气，用很复杂的神情看着我，看得我五味杂陈，“虽然说该陪你的时候我也缺席了…但是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相信以后也不会。”

“有时间去理个发，非主流不适合你。”，他扑拢掉衣服上的饼干渣滓，最后摸摸我的脸，走了。

他顶着一片烈日骄阳，在楼下跟管家交待了一些事情，门外有一群人等他，乘上那辆极其有排场的无牌防弹车，前呼后拥地驶离桑府。临走前，还微笑着向上挥了挥手，好像知道我在窗边看他一样，切，我才没有。

管家交给我一封信，帮他培育黑色郁金香那花匠的邀请函，邀请我去苏杭的唐家古宅做客，末了，带上唐格一起。姓唐的果然都好算计，用糖衣炮弹攻击你的胃，用真刀实枪刺穿你的心腹。唐格就是我的心腹，我还有宏图伟业没达成，怎么可能让别人先把他夺走。

“这也是墨先生的意思。”，管家提醒道。

“让唐格跟我一起是墨先生的意思，还是不让我在桑府乱窜是墨先生的意思？所以想个办法把我支出去，他出差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跟唐郁安打不起来，他也用不着夹在中间难做人。”，不等管家插话，我就把前因后果都捋清楚了，“行吧，帮我收拾几件衣服，叫上唐晓翼，明天拆完石膏就走，飞机要订货舱，头等舱太稳了，不够刺激。”

我使唤人的功力水涨船高，很害怕就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失去自理能力，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墨源风都把我惯坏了。

“诶，那个谁，墨源风这几年靠贩卖人口赚了多少？”，我可没忘，冷泉实验港里还有一群从破败的鬼影里抢出来的小孩，是唐格告诉我的。

管家忽然脸色煞白。我旁敲侧击打听过唐格的来历，可墨源风实在太过分，他不准桑府里其它人跟我透露任何有关唐格或者林绾的事情。也就是说，偌大一个桑府，能跟我交换真实信息的，只有墨源风一个。这可怕的控制欲。

切断我跟外界所有的联系，让我从早晨睁眼起床到晚上闭眼睡觉，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看到的都是他。所谓弥补那些年没有陪伴过的缺憾，真让人无法承受，虽然他很帅，长相硬朗，但我完全没继承到他脸上的优点。

我的下颌角度偏锐，有点秀气，稚气未脱，说白了就是那万恶的婴儿肥还挂在脸上，让人平白低估我的年龄。实际我比唐晓芙大不了几天，算同龄，她会不会介意？

对于这个问题我肯定要咨询一下情感专家唐晓翼的意见，还没等我把问题问出口，他在电话那边就向我传达了一个噩耗。

唐晓芙在表演的时候被年久失修的吊灯砸坏脑子，目前丧失行动能力，口齿不清地瘫在床上，再也上不了台，跳不了舞。

我仿佛看到我梦幻的水晶鞋还没有穿上，就被突如其来的吊灯砸碎。消息来的太突然，我需要缓缓，这一缓不要紧。我错过了晚饭。

睡醒时天已经黑透，房间没有掌灯，我没来由地觉得心慌。幸好唐格进来帮我摸亮了灯，灯光亮度偏暗，很适合刚睡醒的人，我看到了墙上那副海报，突然感觉大红大蓝的色彩有些诡异狰狞，命令唐格把它撕下来扔掉，突然又后悔了。

把揉烂的纸团展开，女孩的脸已经变得褶皱不堪，像大街小巷电线柱子小广告上印的明星。

唐格把分量十足的牛腩汤放到我面前的小桌子上，我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真的很苦，苦到难以下咽。

“怎么回事，谁做的？”，我正要责备，抬头对上唐格一双泪眼，火气偃旗息鼓，顿时冷静：“你怎么哭了？”

唐格指指海报上的人，再指指自己。

我霎时明白过来，我真傻，真的，我怎么早点没想到。

唐晓芙是唐格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