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年,这段时间内,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膝下无子,又怎能不让人愁白了头。
陈久暮算了算日子,心想,此时穆羽川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可以让他回宫了。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传。”
“是。”
陈久暮提了下裙,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参见皇上。”她微微行礼。
“皇后找朕何事啊?”
“其实,臣妾有一件事一直瞒着皇上,算来也有十余年了,无奈,这是安妃妹妹死前托付于臣妾的事情,臣妾也答应了她。”
“说来听听。”他揉了揉鼻梁,说道。提到安妃皇上的眉梢微挑,他知道这对姐妹于宫中其他的妃子不一样,这二人,是真的情同手足。
“妹妹曾诞下龙子,被送往民间,妹妹害怕她不在了,没有人照顾这孩子,担心他在这宫中受欺负,这后宫您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您也知道的,一个孩子,没有母亲是很难熬的。”
“竟有此事?”听了陈久暮的话,脸上多了份喜悦,“快,快和朕说说这孩子的事情,他现在在何处,过得如何?”
“这个啊,臣妾真的不知道了,不过这是一户臣妾信得过的好人家,皇上大可以放心。”
“那朕该如何找到他!”看得出,皇上很激动。
“临行前,我曾在这孩子身上留了块同臣妾这玉一样的玉坠子,这是我和妹妹进宫前,妹妹的父亲赠的,据说是史上唯一的一对,若他还戴着,按着这个模样找,不出三日,应当会找到的。”
“传朕命令,派人去找,先找到者,朕重赏,另外,那户人家,朕也要重赏!”
这日下午,穆羽川正在练琴,师父唤他过去。
“师父,您找我?”
“孩子,你该回家了。”卫老先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从一旁的包裹中取了一张画像出来,上面画的是一块玉,“瞧瞧。”
“这是……我身上的那块?”
“正是。”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在找你,回家了,当初是皇后娘娘送你来的,托我们抚养你,如今,该回去了。
“您认真的吗?您说我的父亲是皇帝?”一时间,他有些不能接受。
“是啊,老夫何事骗过你?还有,卫然这孩子,哎,我怎么看不出他喜欢些什么,你若怕到宫里无伴,你就带他一同去吧,也让这小子找点事干,别一天天游手好闲的,丢人。”
“真的吗?爹!我我我我,我可以和羽川一起吗?”卫然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了宫里的告示,一眼就认出了是穆羽川的东西,就急匆匆跑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你个臭小子,连老夫你都不信了?老夫这如了你的愿了是吗!”老先生没好气地说。
“诶呀,知道爹最好了!”
“行了,收拾东西吧,卫然,别贫嘴了,等先生反悔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你先去吧,我和这小子再交代几句。”
老先生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装取来一个长黑匣子,交给卫然,“本想等你生民辰那日再说,怕那日你不在,人便今日送行用吧。”
卫然接过匣上,打开匣子,他不敢相信这是有的!那是把长剑,父亲居然送自己剑作为礼物,一个大小伙子差点哭出来,一把抱住老先生,“谢谢爹!”
“死小子你放开,老夫要被勒死了!”
穆羽川笑着看着这两个人,脑中又记起了两年前的事。
“那姑娘是宫里的人吧?”他心想,‘‘说不定可以见到。
收拾好东西,二人便出发了,将白玉交给侍卫看了后,穆羽川便被带到了皇后眼前,卫然在外等候,过了一会儿,皇后带着穆羽川出来了,穆羽川走到卫然身边,“走, 去正殿。”
卫然小跑跟上,或许是持剑的缘故,走到正殿门口,他又被拦在门外,没办法,他只好像个受气包一般坐在外面等候, 试着偷听殿内的对话,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此时皇帝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和蔼。
“儿臣有师有友,并不孤单,日子过得很好。”穆羽川想到了卫然在外面估计是闲到发毛的样子,嘴角勾起,又说:“父王, 儿臣的朋友今日随儿臣一同进的宫,他喜习武,自告奋勇要做儿臣的贴身侍卫,现在正在门口候着,不如您先给他找个去处吧。”
“当然,当然,来人,带羽川的朋友去太子府,另外,传乐正司掌司。”
“是。”
一位内侍急匆匆地跑出去,卫然看着他跑远,随后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对卫然说:“公子这边请,陛下让尔等带您先去太子府歇着。”
“啊,谢过。”卫然回道,“话说方才那人为何跑得那么急?”
“陛下想要庆祝太子回宫,这不,去请乐正司那掌司去了,诶,我说公子,这可要提前和您说一声了,这掌司的脾气那叫一个差,倒不是成天生气,只是这脸上整日也不挂个笑,也不晓得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哦对了,这掌司大人,还怪得很,一个姑娘家,把头发整成那样,也真是够伤风败俗的。”那两人边走边说,卫然静静的听着。
……
受诏后,乐正希便往正殿去了,刚迈进,她的余光瞥见了座席处的少年,面部有了一丝让人几乎不可察觉的变化,她并未在意,只是走到了该走的地方,作揖,行礼,“臣,乐正希,参见皇上。”
“免礼。”
龙椅上的人发了话,她直起了身子。
皇上知晓她的腿不好,跪不得,便免了她的跪拜礼,只要正常作揖就好。
穆羽川瞧见她,脸上多了份欣喜,所寻之人就在眼前,当然再好不过。
不过……这姑娘的头发,为何比寻常姑娘要短那么多,也就才刚刚过肩的长度。
“朕记得朕嘱咐过你,莫要翦去头发,为何不听朕的话?”皇上看着眼前的乐正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姑娘主意正得很,多少随她的父亲,所以只要是不违背宫规的,不犯上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回陛下,臣知道,发受之于父母,故不可动也,而如今,臣之父非生父,母亦非生母,既然无父无母,那臣认为,便无顾虑的必要,再者,臣平日里练琴,练舞,怕是有所不便,更何况,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乐正希很自然地回答道。
穆羽川有些惊讶,不曾想到,这个看着要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姑娘竟然如此成熟,尽管脸上的稚气未脱。
“罢了,这事,朕也不会再向你提及了,朕知道你主意正,说多了也无用,好生对待自己吧。”他叹了口气。
“写陛下的挂念,臣会记得,不过陛下这么着急召臣过来,是有何要紧之事?”
“太子回宫,今夜带乐正司的人来演奏几曲,朕想办个宴会,来给太子殿下接风,你去准备一下吧。”
“那便有劳姑娘了。”穆羽川起身,绕过身前的案几,走到距离乐正希一步远的地方,说到。
“见过太子。”乐正希侧过身,拱起手,说道。
“姑娘居然还记得我。”发现这人还记得自己,穆羽川松了口气。
“羽川,你,为何见过掌司?”看着眼前的情景,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父王,儿臣两年前曾在宫外见过掌司,这说回来,儿臣今日能回到宫中,也多亏了乐正掌司,好在当初儿臣要卖掉玉的时候,乐正掌司路过阻止了儿臣,这才继续留在身边。”
“有此事?”
“是,不过小事罢了,臣只是觉得看着眼熟觉得不是俗物就上去随便说了几句,草芥之事,不足挂齿。”乐正希答道。
穆羽川用余光看着她,依旧是面无表情,除了嘴在动以外,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说她傲慢瞧不起人吧,还真有点冤枉了。
“难道她不会笑?”穆羽川心想。
“若无他事,臣先回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允了。
“臣告退。”说罢,乐正希转身离开,她刚跨过门槛,穆羽川也随后离开。
与穆羽川相比,乐正希的个子要小上一些,但走路很快,每一步都迈得很大,穆羽川追上去,“姑娘留步。”
“何事?殿下?”
“啊……之前谢谢啊,若那玉没了,我就回不来了。”
“何出此言,能帮到您是臣的荣幸。”
穆羽川多少能感觉有点尴尬,眼前的姑娘似乎没有丝毫与他交谈的兴致,他也不好多留人家。
“无事臣先走了。”
“啊……好……”
没办法,他只好先回太子府了。
“卫然,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乐正司的掌司姓甚名谁?”
“你打听她做什么?怎么?看上了?”卫然靠在门框上,冲他挑了挑眉,打趣道,“回来的路上我可听说乐正司的这位掌司的脾气性子不太好,羽川啊,兄弟我可是劝你要想好啊。”
“脾气不好?虐待侍女?”他反问道。
“这倒不是,就是从来不笑,说话冰冰冷冷,也没人见她笑过,私底下于是如此。”
“这样啊……”穆羽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喂,兄弟,你这算招了吗?”见兄弟这样,卫然忍不住笑了。
“啊?”穆羽川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滚滚滚,叫你办事你赶紧去!”
“是是是,太子殿下,我错了,奴才该死,行了吧?”
“切!”看着卫然不怀好意的笑,气得他拍着桌子站起来,说:“卫然我告诉你,再不滚我就和你没完!”
卫然发现大事不妙,眼看要被打,立刻抱着剑翻墙就出去了,“办完事再回来!”穆羽川在墙后掐着腰喊着。
卫然没敢回答,他怕穆羽川在试探他,好决定要不要翻墙过来追杀他,想想卫然就是一哆嗦。
“算了算了,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卫然嘀咕着贴着墙根离开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穆羽川笑了,“让我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