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殄沌

所谓殄沌，因其杂乱不分貌而难以深解。

事事若能顺心如意，何须妄思魇寐他人。

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妄人恰逢其时步入曲道。

此处乃深山密林中，已是入夜，丛笼中嗥鸣声源源不绝，尖锐而怪异，像是兽类相互间的警告。

此地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两道人影轻踏于枝林间，迅疾飞梭而过，像是在互相追逐。

处在前端那位，身型较肥胖，顶上月光下那颗圆头显得铮亮。这人反复瞻顾身后，眼中厉色凌澌。

而紧随其后之人，总带着诡笑回敬他。这人一身邋遢，堪肩乞丐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破衣之上布缕成丝随形而荡。

片刻，两人追至瀑布下漠然驻足，彼此相望彼此。

光头凌厉之色不减，乞丐诡笑幽显自如，两人相继无声。周遭飞瀑如雷贯耳，溪中子鱼戏中游，密林枝叶纷纷而落。

一种无形的气场从二人身上若隐若现。

光头心生迷惑，深思良久。一来，他不清楚这乞丐为何会追着自己不放；二来，这人居然能追得上自己？

这一路任凭他走水路、山路，甚至行空都未能将乞丐甩脱。其修行显然不在自己之下。

可他为何要追着自己却不显露杀意？

左思右想后光头突然恍然大悟，全身一颤，心中苦水万千。

这世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怪就怪在，自己一时着了迷。

那日光头行至百花楼下，被那婀娜多姿的红尘女子所引，渐而渐便着入了门道。随后在那献媚之态的趋势下又不知不觉把讨饭的金钵送了出去。要说这送出去也罢了，可是中途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莫非，这乞丐是听到了那番话语？

光头随之卸去眼中厉色，手挠了挠头，装出一副憨态笑问道：“这位施主，这一路你追着我是作甚？”

乞丐笑而不语，看穿了一切。

光头不甘心继续装傻道：“施主，我这身上唯一值钱的金钵都被骗去了，身上已别无长物，你又何苦追着我不放呢？”说着，光头自发心扉的掏了掏衣袖，翻来覆去作势给乞丐看。

这时乞丐淡然开口，一语戳到光头心坎上。“那不知你这是要去何方？”

光头闻声一愣，暗道，坏事了。

他本是奉师尊嘱咐去传令的，不曾想口不遮严，祸从口来。

这件事师尊千叮嘱万嘱咐不可懈怠、外传，可……

“咳咳。”光头故作镇定，假以辞色道：“施主，我这一身潦倒之象，自然是去善地中化缘求果，顺道渡个命理。”

见乞丐没吱声，光头又笑呵呵道：“再说，人总不能一辈子穷陋而苟活吧。”

“那正好啊。”乞丐忽然拍手欢嚷，双眼泛光，笑嘻嘻问道：“不知兄台能否带上我？我也想知道如何渡这命理。”

“这……”光头皱眉哑口，罢手拒绝道：“天机不可泄露。再者，这人与人之间的命理吧，还是越少越为妙。”

“哈哈……”乞丐神色渐如癫狂，大声嗤笑道：“我看，所谓的命理是仙机吧！”

“什么，你！”光头恼羞成怒地指着乞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倒是暗自发狠起来，事到如今那百花楼的妄言定是被这人听了去，当下只有将此人斩杀在此方可止损。不然，苍天下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可自己破戒才过三日，修为还未彻底恢复……

“呦，动杀心了？”乞丐目视这光头周身腾起地红色气流，讥讽道。

“历来你们这些光头是不会出现在东洲之土上的，那日还真是巧，若不是我平生多疑，这天大的机缘就与我失之交臂了。”

乞丐越说眼中痴狂越浓郁。“我等了千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呵，你怎不想那若是我唬人之言呢？”光头斥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自会去查明。当然，你今日必死！”乞丐厉狠道。

“施主莫要执念过深，入了魔……”

话音还未落，光头已是踏步飞驰而来，转瞬便出现在乞丐身前，一掌随之袭来。

这一掌看似软绵无力，但包裹手掌的那一层红色之气却令人可怖。

乞丐脸色未变，轻浮一笑，道：“雕虫小技。”

随后，乞丐周身一股无形气罩展开，手如梭，并指如刀，迅猛向前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光头身影倒飞而去，坠入湍急溪流中。

乞丐悠哉踏步走至悬边，斜睨水流，不屑道：“素闻西洲修士奇异，问鼎之人诸多，我看，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蝼蚁之辈。”

“我呢，可饶你一命，只要你带我寻得了这仙机，它日我若登天得道，你做我一条狗也不错嘛。”

“你看怎样？”

“哈哈哈哈……？”

“？？”乞丐神色突变，他发现这水流之下并没有传来任何气息的变化。

不好，乞丐心一惊，抬手一翻，庞大的水流如布一样被分割成两半。

河床却是空无人影，光头，跑了……

一股无能的怒火冲天而上，四周密林鸟兽惊鸣。

日出日落，三天后，还是在那瀑布，光头终于从河床深处爬了出来。

一上岸便是四脚朝天，大口喘气，同时也在哀叹。

“要不是我从师兄那学了手身随无形，这次恐怕就玩完了。”

他用手撕开胸口的湿布，一道黑色的印痕看的让人胆战心惊。

那印痕周围的肉已开始腐烂，一道道密集的黑气还有扩散的趋势。

光头却不在意，反而自言自语起来。

“这人怕是魔道中人，难怪紧追不放，这消息要是被他散发出去，恐怕……”

“不，不对。魔道中人心胸狭隘，不可能愿与他人分享好处。”

“既然如此，干脆我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机遇散发出去。到时候百家纷争，谁也讨不到好处。”

说完，光头几步踏空离去。

而那圆石驻足处，一道黑气若隐若现，四周方圆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