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嗓子已经捡起来小册子，来回翻阅着。
‘我再问一遍，这是谁的？’
尖嗓子开始开疆掠土，一寸一寸的压迫过来。
高三级部虽然是全年级混开来考，但是同学间彼此熟悉的占多数，不熟的也能大致叫上名字对上号。
众人的目光在黄芷陶身上略过，不带停留。
剩下的人相互打量，眼睛里多数透着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距离收卷不到十分钟了，不少人干脆放下笔，静待这场猫捉老鼠的争夺战。
‘最后一遍，这是谁的？！’
‘春风中学的学生，都是敢做不敢当吗？’ 尖嗓子发起了最后冲锋的号角。
底下传来小范围低沉的抱怨和不耐声，像一个个叫嚣的士兵开始爬上了最后一堵防御墙。
攻城破门即刻可待。
只有季杨杨，眯了下眼，盯着那个小册子封面上不大的史迪仔贴画，先是疑惑随后面容复杂。
他望向没人注意到的那个姑娘，她低垂着头，幅度不大，发丝有几小缕贴在脸颊旁，手里紧攥着笔，好像还在涂画什么。
和不少平日成绩平平，已经放弃答题看热闹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有不到五分钟收卷了。
‘这小抄上有笔迹，既然没人主动承认，那就收卷停笔后坐在周围的人，一一来对。’
尖嗓子的尖刀已经划破衣服，即将刺入胸膛，刺破心脏。
她笔画了一个大概范围，从陶子的前两排圈入，划到季杨杨这排为止，一共八个人。
范围内最前排的那个学生大熊，季杨杨认识，也是基础班的，平时成绩不怎么好且最爱热闹，他这会儿像是急于证明自己清白似的，把卷子大喇喇的摊在桌子上，往尖嗓子的方向推了推。
尖嗓子看了眼即将到点的时钟，便拿起他的卷子翻开小抄对比笔迹，不过片刻就把卷子拍回了桌上，咚咚的挪了两步，在大熊后面的桌旁站定。
也就是黄芷陶前座边上，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还在抠最后一题的前排姑娘。
季杨杨看到陶子的汗不受控制般的滴下来了，很大颗。
春风中学的时钟配置一向特别准，
距离收卷还有一分钟。
陶子试图张了张嘴，她想说，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可嗓子干涩得很，自己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抬头怯怯的瞄了一眼站在前排的尖嗓子和行走飞快的秒钟。
前座的姑娘奋笔疾书，看样子似乎终于收尾了，她先是极其不满的瞥了眼尖嗓子，然后啪的把笔拍在桌上，把卷子颇具侠气的推出去，斜眼看着尖嗓子。
尖嗓子毫不客气的拿起来了那张卷子，翻开了小抄。
时间还有半分钟。
黄芷陶已经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她似乎试图抬起手坦白这已经解释不清的一切。
接受即将扑面而来的非议和不可预测的将来。
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不是这样的。
会有人信我吗？
她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是我的。’一个略带冷清的男声忽的从斜后方传了过来。
短短三个字，好像很遥远，又好像近在身边。
熟悉的，安心的感觉。
陶子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对上了那双向来不算怎么太过热情的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坚定和一些她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那双眼睛的主人居然还对自己轻轻笑了笑，微微点了下头，那样子像是不过是随手接杯水扔个垃圾，没有慌张也没有沮丧。
陶子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他转过头去轻抬着下巴，在众人的质疑讽刺声中，用下眼睑瞧着尖嗓子，连个厌恶的眼神都懒得给那个已经怒气冲冲跨过自己的夏阳中年老师。
这幅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个作弊被抓的高三学生，没有羞愧，没有忏悔，也没有他们喜闻乐见的恐惧。
不少人腹诽着。
在陶子还没来得及出声打断这一切继续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时，
铃响了。
清脆悦耳，可在黄芷陶听来却不似往日那般愉悦。
甚至有些绝望，那感觉就像一桩悬案终于盖棺定论。
围观者四散，真相即将在光天化日下被粉饰成另一个模样。
‘我去！季杨杨你到底在搞什么？老师，是不是弄错了？’方一凡有些急了，‘让一让，让一让！’他把卷子扔在桌上，朝这边大步带跑的急慌慌忙着过来。
夏阳的老师很有默契，另一个监考老师麻利的指挥着最后一排学生收卷，尖嗓子则是像抓住了狡猾的猎物一样抓着季杨杨的卷子，哗哗的抖着咚咚的锤着课桌，紧接着便要去抓季杨杨的手臂，季杨杨随即甩开。
‘别动我。’尖嗓子脸色更加铁青了。
‘问你这么多遍，非得用这种方式逼你才出来，你丢不丢人？爸妈怎么教育的？来，现在就跟我来你们学校教务处！’已经收卷了，尖嗓子开始不掩饰自己的功力用尖声咆哮着。
……
‘这是二班那个季杨杨吧？看着是挺帅的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吗……’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姑娘盯着季杨杨离开的身影和周围同班同学摇头叹息道。
‘啧啧，季公子还是这么剑走偏锋。’
看着个头不高留着锅盖头的男同学酸不溜秋的讽刺道。
‘牛逼牛逼。’旁边的人随口回应着。
‘基础班的还作弊？作弊就能考上大学了？真是给春风丢人，跌份啊。’
冲刺班平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学霸边小声鄙视着边手脚麻利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文具证件。
……
陶子听着四周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谈论晚饭吃什么般随意传播着刚才发生的一幕。
要是春风中学内部有热搜榜，现在＃高三季杨杨考试作弊＃一定已经从上升榜迅速窜到了热一，后面可能还得跟个爆的那种。
如果舆论是伤人的武器，季杨杨已经被枪林弹雨来回穿刺扎了个透，刀刀见血。
陶子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清瘦的背影，一步一步就要跨出自己的视线。
尖嗓子步伐稳健斗志昂扬的踏出教室，咚咚的脚步如同提前唱着胜利的凯歌。
怎么能这样？
陶子心头像是突然多了个小怪物，它在迅速生长，甚至想去发狂。
它的存在让姑娘感受到身边所有的恶意，那些隐喻的，暗自流动的，带着讥讽的，已经有些压着人喘不过气了。
然后陶子脑子嗡的一下，不管不顾的追上去。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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