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份成迷【上】

第一次，严瑾阳、桐夏、桐秋三个人一起坐在桌子前吃晚饭。

这种家人一般其乐融融的氛围，这三个人都是许久未经历过了的。严瑾阳为了不再承受与人分离的痛苦，已经几百年没和人亲近过了，更别说住在同一屋檐下，围一个桌子吃饭了。桐夏和桐秋刚刚经历父母双亡的悲痛，一夜之间沦为孤儿，在那次僵尸的包围中逃生以后，也是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严瑾阳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清楚，但他很喜欢，也很享受。他，身边是她，还有一个弟弟。他喜欢不正经地跟桐夏开玩笑，也喜欢小孩子似的和桐秋耍嘴皮子。看着桐夏和桐秋开怀大笑，他内心既喜悦又悲凉。以前他只道是生命太长没什么意思，现在他终于感觉到活着的美好可贵时，他的生命，却不一定够不够品味这生活的趣味了。

“哥哥，姐姐头发为什么有一缕变成蓝色的了？”吃饭间桐秋问道。

“这个——”严瑾阳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不想让这个小孩知道他姐姐是妖怪这个事实啊。而且——对啊，自己怎么都没注意到——封妖咒印好像出了问题！

桐夏对这一切还浑然不知。她问了一声“真的吗”，就跑到卫生间去照镜子了。

“真的啊！”桐夏“噔噔噔”跑回来，兴奋地说，“哇，好漂亮的颜色啊。比理发店染的还好看诶。是你帮我弄的嘛？”

“嗯，是。我给你变的。好看吗？”严瑾阳顺口说道，露出担忧的目光。

“好看。好喜欢啊。”桐夏点点头，两眼放光。

看着桐夏，严瑾阳努力集中意念辨别着什么，突然间——不对啊！

桐夏身上，怎么会有妖气呢！

他仔细想了想。封妖咒印按理说，会让妖保持被封印时的样子。也就是说，当桐夏下身是鱼尾时，被封印完也应该保持鱼尾的样子啊。怎么就变回双腿了呢？而且——为什么头发还有一缕保持着冰蓝色？为什么没有全部变回黑色？而且，封妖咒印会压制所有的妖气和妖力的啊，为什么，自己竟然在桐夏身上感觉到妖气了？

“桐夏，你过来？”严瑾阳唤道。

“干嘛？”

桐夏一过去，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衣领直接被粗暴地扒了下去。

“你干嘛！！”桐夏喊道。弟弟可是在这儿呢，干嘛当着小孩的面——

桐秋知趣地当上了眼睛：“诶，哥哥姐姐在干嘛啊。”

你个小屁孩懂的还挺多！桐夏瞪了一眼桐秋。

严瑾阳看着桐夏肩上的封妖咒印，更加陷入疑惑：封妖咒印还在啊，怎么她身上会有妖气了？

“好了严瑾阳！”桐夏不满地说，“上次你也看这里！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封妖咒印，只有懂法术的捉妖师或者妖物才能看见，凡人肉眼是根本看不到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谁告诉过桐夏， 她左后肩有这样一个华丽的印记。

我的封妖咒印，出问题了？

一定是施咒时我太虚弱了，以至于封印不完全。或者是，桐夏当晚爆发的妖力太强了，我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封印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是说——桐夏现在还是有随时会变成人鱼妖形态的可能？严瑾阳严肃地皱着眉。这神情把桐夏都吓到了。

“严瑾阳？怎么了吗？出什么问题了么？”桐夏试探着挥了挥手，把严瑾阳的意识带回来。

“啊，没事。”严瑾阳敷衍地说。他不想让桐秋知道太多跟妖物有关的事，尤其不想他知道他姐姐是妖怪。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桐夏真实情况。开始时他以为有封妖咒印在，桐夏可以永远不用知道。可那晚她情绪一激动竟然直接冲破了封妖咒印。这说明，那股妖力从头到尾都没被真正压制住。更何况，这一次的封印成效还远不如上一次。如果不告诉桐夏的话，万一哪一天她又失控了，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或者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她就危险了。万一自己不在她身边，她怎么办——而且——更危险的是……

这个世界上，不老不死的捉妖师应该就他一个。可是捉妖师不是灭绝了的，而是代代相传的。除了自己，还有很多捉妖师分布在世界各地。他们平日里有别的工作，只有真的遇到妖怪才会显出本事。桐夏现在身上有妖气了，万一引来别的捉妖师把她——

擅入人界的妖物可以由捉妖师自由处置。妖物是可以被拿来修炼的。万一有捉妖师打她的主意怎么办——这么强大的人鱼妖，要是被拿来修炼了，可真是修为值爆棚啊。

不管怎么说，桐夏现在都——很危险。

晚上，桐夏敲了敲门，进了严瑾阳的书房。

“你刚才吃饭时脸色很不好。”桐夏担忧地说，“是不是伤还没好啊。”

“都说了已经全好了，不用你担心了。倒是你——”严瑾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吧。“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从你见着我似乎就看我不顺眼似的，总说我不是人类。那我是什么？那次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到底在兜什么圈子啊。”桐夏气恼地说。

“听过安徒生的童话故事——人鱼公主吧。”严瑾阳寻思着，还是拿个可爱点的来开头吧。

“听过啊。”

“其实，你跟她——算是同类吧——”

“你说我是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