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波酱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从店铺选址到以后怎么经营掰开揉碎了讲。
剑圣大人却是满不在乎地听着，偶尔含糊不清地附合两声。
开个便利店而已，也没指望着它养家糊口，只要能达到目的，还不随便绫波酱怎么折腾？
启动资金是不必发愁的，毕竟红尖尖和重樱货币的汇率高达1：900。
实在不行多捏几个钻石就是了，多大点事儿。
陪着平常说句话都舍不得往外多蹦几个字的孩子，为了都算不上麻烦的事情磨叽半天，杨玄再好的心态都有点崩。
“我说啊，这些东西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需要想太多。”
“不行的说。”
绫波酱腮帮子鼓了起来，淡漠的小脸明显有些不满。
“以后的生活都要靠它的说，怎么可以那么随便的说？”
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给杨玄当了将近一个月的管家婆，少女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惯着面前这个家伙了，居然没能教会对方生活的艰难之处。
剑圣大人不置可否。
活着有多难，同龄人中估计没谁比他体会得更深刻。
若是前世，在老家的小镇上开家小超市，过着并不富裕，好歹还算温饱的日子，相似而又平淡的日常，也许是普本在读，中二可能还没毕业的杨玄，直面残酷社会后最无奈、也是最靠谱的选择。
仅以现在的状况而言，连这种最无奈的选择都成了奢望。
没有任何一个集权的政府会允许治下存在超出自己控制能力的东西，无论对象是个人还是组织，亦或是某一特定的阶级。
西汉武帝可以狠下心来，将“游侠”这一群体从肉体到精神统统消灭干净。
向来以“东煌正统”自居的重樱方面，对杨玄这个所谓的“S级指挥官”，大概率会持有相似的态度。
能为我所用最好，如若不能，那就用最强力的手段湮灭其存在。
好歹在信奉丛林法则的青天域混了几十年，剑圣大人哪里不懂这等都算不上阴谋的套路。
只是比起天城的套路，杨玄反套路玩得更脏。
实践证明，人这一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得装孙子，特别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不论能不能，或者敢不敢下狠手，目前重樱，抑或说联合舰队都需要杨玄这块金字招牌。
而这也是杨玄手里能打的牌之一，只要能争取到足够的恢复时间和相对充足的资源，行动自由并不是很难放弃的选项。
况且从长远的角度看，吃亏的未必是某剑圣。
“没签过的纸，就是厕所里的屎”，签了的合同尚有“毁约”这种说法。
凭区区一纸承诺，就要让化圣境强者去打生打死，哪怕是崇德向善的正剑道，抱有这等幻想的人未免太过天真。
打铁终归还需自身硬，指望着“神明”的身份能让对方投鼠忌器并不现实。
杨玄真正倚仗的，是重樱联合忍不住破坏平衡时，能够瞬间逆转局势的力量。
……
话说两千多年前的某个骄阳似火，大雨滂沱……
咳咳，孔老爷子峨冠博带，长衫广袖，捻着老长的络腮胡，对众弟子喟然长叹：“唯女子与小人难为养也......”
跪坐在下面的弟子或虔诚地听课，或开小差在脑袋里用弓箭比划着天上正扑棱翅膀的天鹅，闻言大多抓着小刀在竹简上刻下师父即兴而发的感慨。
于是乎，以后的两千多年前里，总有人拿这句话说事儿。
要么是直男癌晚期的人民群众痛斥公主癌晚期的兄弟姐妹们，要么是立志为女性争取权力的女权人士轮番轰炸大男子沙文主义的桥头堡。
双方你来我往，舌战之精彩，用词之劲爆，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孔老爷子到底想说啥，杨玄不得而知，也没法去找人家问个清楚。
小人是难养，可更好收拾。
面对有理有据地不讲道理的女人，纯情的剑圣大人却是无计可施。
实践证明，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男人解释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但解决刺儿头的办法不仅限于拿剪刀肛正面，“顺毛捋”或许会是更合适的选项。
重樱的深秋总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斜斜地挂靠在天边的夕阳，昏黄、带着丝丝暖意的日光，漫山遍野飘飞的红叶，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的秋刀鱼发出诱人的肉香......
当然，以上场景仅存在于想象之中。
现实的重樱，哪怕被报纸描述得再美好，也不会成为某些群众憧憬的幻想乡。
没有长相让人着急的魑魅魍魉，也没有一元扫帚赶人、十万元任意S的无节操巫女，更没有收了无数干儿子的十七岁紫发老太婆......
有的只是接连半个月下不完的雨，见面恨不得把你坑得连内裤都不剩的棕毛狐狸精，一笑起来咧着一嘴大黄牙的油腻中年男人，还有经常板着张脸实际上内心戏比谁都多的绫波酱。
只想安安静静做个修炼宅的剑圣大人被三无少女从小楼里拖出来的时候，脸上仿佛刚被poi哔了般精彩。
“小姑娘，不能再便宜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这种条件的门面光半年的租金就够两万了......”
“一口价，九十万，你看着整？”
杨玄感觉自己的灵识最近可能出了点问题，翻译过来的话总带着股苞米碴子味儿。
“五十万，不会再多的说。”
“别介，这年头做房地产不容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您高抬贵手，九十万，放人一条生路吧。”
中年男人急得都快给少女跪下了。
好歹卡在商店街和港口中间，还自带仓库的好铺子，放以前百八十万那是起步价。
若不是母亲生病急着用钱，他才懒得花时间陪绫波酱磨叽。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毕竟为人子女，哪怕仅有一线希望，就是倾家荡产也绝不后悔，但趁火打劫这种事任谁都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内心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这些披着人皮的兵器、毫无感情的傀儡，就该永远沉进见不到太阳的海底！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少女略作思索，准备把价格再往下压一点。
之前一直在门口吃瓜的剑圣大人走过来，朝挂在柜台后面的平面图瞟了一眼，随口道：“一百二十万。”
“Kuroi Kun(玄君）！”
绫波酱腮帮子鼓了起来。
半个多钟头的努力杨玄只嘴皮子一磕便推了个干净，就算是三无也会生气。
杨玄充耳不闻，只冲对面道：“一百二十万，卖不卖？”
卖！
怎么不卖！
中年男人大喜过望，虽说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可比起之前那贱到不能再贱的报价，无疑要好上许多。
中年男人也不无疑惑，这个年轻人跟旁边的舰娘明显是一伙的，搞不好还是对方的指挥官。
武器会违背使用者的意愿，饶是以他丰富的阅历，也觉着稀罕。
不管怎样，客户的报价总归在接受范围内，只要再脱手几处房产，就能为母亲治病，海军总医院的专家诊费可不便宜。
最困难的关节被打通，后面的流程便愈发简单，只是签合同的时候杨玄提出用钻石替代现金交易。
中年男人想了想，很轻易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塞壬盘踞大洋的缘故，这个世界海军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一些贵重物资甚至成了硬通货。
石油就不必说了，别看白鹰联邦整天叫吼吼着“皿煮、猪油”，以“捍卫人类家园，受护联盟团结”为己任，背地里为了能源霸权可没少干脏活，属于那种“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的典型。
至于钻石，这玩意儿更了不得，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却能从蛮啾手里换来最紧缺的战略物资，价值远高于法定货币，真货的话，拿来交易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是真货也没问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伪造战备物资放在哪里都是重罪。
店铺位置敲定，接下来就是货源。
两人的意见难得一致，都不打算把生意往大了做，联系到的大多是规模不大、口碑良好的批发商。
签完协议、预付货款，等物业装修完工就可以发货。
至此，便利店的准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回去天已经黑了。
昏黄的灯光中细雨飘零，狭窄的柏油路两侧，伫立着砖石民居黑漆漆的剪影，偶尔也能看到掉光了叶子的乔木，戳在街角路边，峭楞楞如鬼一般。
下着雨的夜空自然是没有星星的，剑圣大人看了会儿便觉着无趣，低头继续赶路，身边是撑着黑伞小脸看不出喜怒的绫波酱。
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杨玄心头微动，下意识地停住身形，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玄君？”
绫波顺着杨玄的视线看过去，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杨玄笑了笑，冲少女道：“绫波，便利店还需要人手，你怎么安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绫波酱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玄君说怎样就怎样的说，绫波没有意见的说。”
女人的难缠之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剑圣大人可不傻，真要像对方说的那样做，事后保不齐要被穿小鞋。
“非暴力不合作”的事情，少女可没少干。
强行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杨玄决定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绫波，你对重樱是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的说？”
少女微微歪着脑袋，似乎是不太明白自家指挥官的用意。
“说实话，我想知道答案。”
杨玄凑了过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中跃动着冷光。
绫波不闪不躲，酒红色的瞳眸对上杨玄的目光，脑袋却在想着问题的答案。
故乡吗？
不太像。
舰娘和人类不同，没有“血缘”这种说法，同级舰也只是因为关系比较好才互称姐妹，否则哪怕同一舰名都形同路人。
祖国吗？
那是相对自由舰娘而言的，契约后的舰娘只认指挥官，出身并不能限制她们的自由。
绫波酱给出了答案。
“重樱......绫波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一直和朋友们生活在这里的说。”
回答简单得出乎意料，也很符合绫波的性格，但并不是杨玄想要的。
“这只是个假设，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离开重樱，你愿意跟我走吗？”
“玄君愿意带绫波走的说？”
少女反问道。
杨玄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头。
所有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少女摩挲着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柔美。
“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跟上你的脚步的......玄君，一起出发吧。”
不得不承认，杨玄觉得自己被甜到了，同时也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真够睿智的。
女人有的时候确实会胡搅蛮缠，她们才不管谁对谁错，她们要的只是态度，证明你重视她们，并没有忘记她们的态度。
......
之后绫波酱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走路蹦蹦跳跳的，嘴里还哼着歌。
“......轻飘飘的心动才不告诉你呢。”
瞄了一眼少女嘴角几乎掩饰不住的笑意，杨玄认为这样的日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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