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乌托邦

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建医院和学校，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过去，谁控制过去谁就控制未来。想当英雄的话去当就好了。没有人会妨碍你的。只不过你会妨碍别人。

零崎剐识“真是杰作啊！果尔德施坦因阁下。”

在我们身后，神秘人周遭的爆炎已经消失，四名刚刚被我作为，诱饵的警卫已经全部被“钗”爆炸形成的弹片杀死。神秘人身上也多了不少口子，但都不致命，他的外套下那件黑色护甲居然挡住了绝大多数弹片，这材质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神秘人的外套几乎完全变成了碎片，他的双臂前是原本就缠着一层白色绷带一样的护甲吗，除了被绷带包覆的地方外，他的手臂，大腿都被弹片割伤，缓缓地流出鲜血，行动能力大大受损。

他并不具有高阶凶魔种的身体强度！如果没有那件护甲的话，刚刚的爆炸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不少警卫都试图趁他受伤对他进行攻击，然而，所有袭击者一旦接近到他五米左右的范围里就会被瞬间切碎成许多不规则形状的肉块，身体向各个方向分崩离析，一时间没有谁敢阻拦他缓缓地走向这边。

“是领域能力，全员散开，射击！”我大喊道。

奈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奈月从小腿外侧的短靴中抽出两把有些纤细的军刺，这种军刺有三面刀刃，整体长约三十公分，比一根筷子粗不了多少。

说着，她左手反握，右手正握，如两条毒蛇从不同方向向我攻来。我连忙拔出平行坐标进行抵挡，我们两都有着高阶凶魔的身体素质，一息间，刀刃便相击了百余次。她的战斗技法很诡异，不像是司法队或联军中常用的路数。

我注意到，即使是现在这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奈月也会时不时地瞟一眼晕倒的罗伊的状态，她漂亮的、含情脉脉的银色眸子里带着些许焦急和一丝重逢的喜悦，我有些烦躁，又加强了几分攻势。

“所以你真的和这个人类小子恋爱了？”我问，“你有那种功能吗？”我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然而，虽然隔着面纱，奈月竟带着骄傲般笑了，以情话般的语调说道：“我们相爱，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我看得出来，你跟那些魔族不一样，你的身体里寄宿着灵魂。你只是在嫉妒罢了。”

“你在逗我吧？即使罗伊那小子有鲜活的情感，那又怎么样？我压根理解不了你为什么放弃自己高贵的血统，为一个人类奴隶的死活牵肠挂肚。”我问，却不禁感到一丝焦急。现在的每分每秒都非常宝贵，神秘人很快就能突破警卫的阻击了。

警卫们从大约二十米开外的距离进行射击，但因为距离太远，精准度变得非常差，而且大部分子弹都被切开警卫身体的无形刀刃挡住了，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你会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你从没见过奇迹。”奈月用左手错开我的刀刃，右手的军刺直取我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焰从我刚刚我站着的位置腾空而起，这是我在战斗中悄悄布下的诡雷，其威力能够轻易杀死一个魔人。此刻我将其引爆，虽然没法伤到奈月，但也化解了我的危机，将她逼停在火墙之后。

在和奈月的战斗中，有件非常奇怪的事一直困扰着我。我所用的折叠刀·平行坐标是一位人类顶级锻造师，人称“刀圣”的四季崎王悦在泛大陆战争时期为人类高手打造的，后来辗转来到了铁锂镍钴大人手上，铁锂镍钴大人又送给了我。

平行坐标全长83公分，刀柄上包裹着防滑的鲨鱼皮，长23公分。刀柄上方有包围刀身的荆棘丛状护手，整体笔直，只在刀尖略有弧度。它没有刀鞘，但它能折叠收进刀柄之中，便于隐藏和携带，组装起来也非常方便。

不过平行坐标最特殊的地方，还在于刀身由四节材质不同的硬质合金连接而成，刀尖“铆”的材质适合突刺贯穿，第二节刀刃“钝”的材质适合劈砍，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第三节刀身“刨”由善于传导振动的某种超硬材质构成，专用于格挡，不仅绝对不会被破坏，还能减轻对手攻击的力道。最靠近刀柄的第四节刀身“铨”的材质掺杂了能吸收尘晶能量的魔迹钢材料，专用于克制魔导术。每一节长度相等，由韧性极强的复合材料绳索相连。

平行坐标的第二节刀刃“钝”，理应能轻易破坏奈月的武器，然而几十次碰撞下来，那两把三棱军刺只是稍微卷刃，这不是司法队内制式的高速钢材料能做到的，奈月背后的势力，恐怕强大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不过，你就即将到此为止了，奈月！

我全力挥出一刀，同时扔出三根麻醉针封印住奈月的闪躲方向，这一刀灌注了十多年来的搏杀经验，势如破竹，即使不能伤到奈月，也一定能破坏掉她的武器。

奈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全力后退，堪堪避开我的刀锋。

这一刀被她避过，但也逼得她连连后退，在离我稍远的地方调整起架势。而这就是机会！

掷刀“钗”飞向奈月，爆开的弹片本应让她闪避不及，刚才的一刀挥空并不令我意外，这一刀虽然很有杀伤力，但奈月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不过碎裂的钗就不那么好对付了，作为特质凶名的专用装备，而我还从没在奈月面前使用过。然而，黑色雾气从奈月身上迅速腾起，四散碎裂的弹片竟然被弹开了。

不过这个形态似乎也没法进行攻击，黑雾散去，奈月的黑衣破了几个口子，但是并没有受伤。她再次摆好架势，随时准备迎击。

抵挡过这一波突然袭击，经历过一系列心悸之后，奈月看到我似乎没有后招了，

终于稍稍放松下来。很自然的，她，松了一口气。

我向上扳动平行坐标荆棘花环状的护手，与刀柄相连的四节刀身全部弹出，刀尖直刺奈月。从刚开始，这一连串攻击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诱导她松一口气，让她在某个瞬间彻底放松戒备。

平行坐标的刀尖擦过她的侧腹，一道火花溅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平行坐标居然被挡了下来！和神秘人一样，她身上也穿着材质非常高级，连友爱部技术开发局都不一定能制造出来的新型护甲，而我好像已经是第三次被这件护甲挫败了。

零崎剐识“尽会使些小伎俩，不过还蛮适合你的卑鄙作风的。”

看到奈月险些重伤，神秘人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焦急，他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步伐的速度也几乎完全恢复了。似乎顷刻间，他就能冲到我面前。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队突然出现的警卫们加入了战场，他们穿着不太合身的制服，每个人都带着浓重的杀气，宛如一支从地狱归来的鬼杀队，和那些同僚相比，他们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十余个鬼牌部队的战士在神秘人周遭五米外将他团团围住。边移动边向神秘人发起攻击。

也是第一次，神秘人那诡异凶残的攻击失效了，一个手持半米宽巨剑的壮硕魔人将他的剑挡在身前，悍不畏死地冲向神秘人，神秘人的表情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但无形刀刃带着风压卷过，竟只是在那把大剑上留下无数划痕。

不得不吴督导称赞一句：召唤鬼牌部队的时间简直完美，犹如神兵天降般稳定了局势。

神秘人所使用的无形刀刃卷起的风压更强了，飞刀、炸弹、弩箭都被半路吹走或截断，然而，还是有一颗子弹命中了他的身体，神秘人身上的护甲能够防弹，可他还是被连连击退好几步，身上的护甲也产生了裂纹。

“你从哪找来这么强的打手的？不过现在就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战斗了。”我对奈月说。

“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战斗，顺便一提，那家伙是我的朋友。”我用平行坐标格挡开奈月的连续刺击，但她竟飞膝撞入我怀里，我练退好几步，把涌到嘴边的一口血强行压了下去。

对付奈月这种级别的高手，我的大部分道具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再加上那奇妙的能力，即使我找准了砍中她的时机，她也能完全避开。在她完全能对我的攻击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那变成黑雾的招数就能躲开我的任何攻击。

等等，躲开任何攻击？可刚才掷刀的碎片可没有直接贯穿黑雾，而是被弹开了，那么是护甲的作用？如果当时她还没完全遁入黑雾，为什么掷刀碎片没有和护甲碰撞出任何声音？

我明白了，如果非要解释那奇异的黑雾，就只有这一种答案了吧。接下来想要战胜她，我需要靠奇策。

“奈月·赫萝。”我说，奈月明显愣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回应。

如果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并非一个高阶凶魔背叛了种族和血统，而是一个特质凶名--作为铁锂镍钴大人最信任、最强有力的手下，因某个任务被派遣到伯克利技工学院，然后和人类相爱了。为什么学院内部的调查过去这么久都毫无进展？因为凶手就在学院内部。为什么学校里会有一个特质凶名而且还不帮我调查凶手？因为特质凶名就是凶手。为什么奈月对特质凶名专用的掷刀“钗”如此熟悉？因为她就是特质凶名。

“这种事，就算铁锂镍钴大人听到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吧。”我说。

“看来无需隐瞒了，的确，我曾隶属于特质凶名，现在已经背叛了铁锂镍钴。”奈月说，我看不透她的神情，那不像懊悔或是憎恨，倒像是一种迷茫。

“为什么来救他？你知道吗，罗伊可不希望你的真实身份暴露，背叛铁锂镍钴大人的家伙，至死都会遭到追杀，再遭受无休止的折磨拷打，没有人能够逃脱，即使是一个人类也明白这一点。原本只要你不再露面，就可以安全地活下去，连我也发现不了，你差点就成功了。”我问。

“我的，真实身份？”不知为何，此刻罗伊仍然没有醒来，如果他醒着，即使隔着面纱也一定能发现，奈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惊恐和自卑。显然，她从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铁锂镍钴大人的心腹身份告诉罗伊。

此刻的她一定是又愧疚又迷茫，害怕被罗伊憎恶的心情占据了整个内心，连手中的三棱军刺都握不紧了。罗伊和同胞们日夜遭受魔族的虐待，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和铁锂镍钴密不可分。本以为自己帮助了罗伊，或许魔族的身份就能被他宽恕，但如果他得知自己一直隐瞒着如此恶劣的，铁锂镍钴心腹助力的真实身份，他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和高阶凶魔不同，直属于铁锂镍钴的特质凶名部队就相当于奴隶制度的化身，我们这支恐怖的军队造成了数不尽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们永远都不会得到宽恕。

奈月浑身僵硬，一时间完全陷入了惊恐的情绪当中，害怕被罗伊憎恨的心情，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烈。

我缓缓地凝聚力量，气势逐渐攀上巅峰，连全身的鲜血都要沸腾起来，平行坐标是一把刀背很窄的直刀，相比于劈砍，更适合刺击，平行坐标的刀尖的材质是专用于贯穿破甲的超硬质合金。不考虑那个虐待狂的力量，这即将刺出的一刀就代表着我的全部实力。

而奈月只是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势，将两把三棱军刺横在身前，她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为爱而困的她已不再是哪个神秘妖艳的特质凶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骗我罢了！”奈月不停地喃喃道。

“证据就是，从罗伊被捕到现在，他从未希望你来救他不是吗？你对他有恩，即使你身上罪孽滔天，他也不打算让你送命。无论他是否还爱你。”奈月浑身颤抖，终于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此时，神秘人正艰难地应付着十几名鬼牌部队成员的围攻，他们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虽然单体能力远弱于神秘人，但凭借着精妙的配合，竟在战斗中占据了上风，强行留住了他。

“快躲开，你挡不住这一刀！”神秘人在十几人的围攻中艰难地提醒道。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终于让奈月清醒了一些。

奈月试图用军刺错开我的刺击，但无论这军刺多么耐用，在“钝”的数百次斩击下，已经濒临破碎，这一刀用上了我的全部力量，没准能将一栋建筑一分为二！

三棱军刺在与平行坐标接触的一瞬间就断成了碎片，奈月想要再次释放出黑雾避开，而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我·爱麦尔虞特 “我犯错时，人尽皆知，然而我说谎时，却无人察觉。”

“领域·反乌托邦”我轻声念到，刚刚涌出奈月体表的黑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平行坐标的刀尖“铆”轻易地刺穿了奈月的护甲，深深没入她的胸口中央，将她整个贯穿，即使特质凶名都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一旦位于胸口的晶核被破坏，就失去了所有力量，等待她的也就只有失血过多而死。

之前，我一直对奈月身上散发出的黑雾感到困惑，不念出领域名字是不能释放领域的，这是一切领域最基础的规则，但是当我发现掷刀的碎片从奈月身上弹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时，我明白了。她的领域能力不仅能释放出一团潮汐般浓郁的黑色雾气包裹自己，从而躲避任何物理攻击，她的领域释放出的黑色雾气还能够隐去声音，和绝大多数领域能力一样，在名字还没有被念出时，从她体内溢散出的领域力量就产生了一定效果，这便让我听不到她念出了领域的名字。

而如果黑雾是领域力量，就好办多了。我的领域·反乌托邦能够瞬间无效化周边五十米范围内的领域力量，时间长达数个小时，然而，它发动的条件非常苛刻，那就是必须成功向对方撒谎，或者说在对方心里植入观念。

这种谎言可以是独立于我们认识之外的客观事实，它的真假并不重要，向某人撒谎并不等于你欺骗了他，其不同点就在于观念的植入，如果这观点在你们二人的认知中并不正确或无法被真伪，将观念植入是撒谎，而欺骗需要对真理的曲解。

举例来说，某人的家人被全部杀害，但你和他都不知道此事，如果你这么告诉他并让其信以为真，反乌托邦的效果就可以发动。

让奈月深受打击的事情不过是我的随口讲的，虽然说我无法验证它的真伪，但它却可以作为一种好用的观念，深深植入奈月的心里。而这件事之所以能这么简单就被奈月相信，是因为从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就知道她身上有与我相似的，自我毁灭的愿望。

我憎恶自己的外表，明明身为魔族，却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她憎恶自己的身份，最爱的人天生就和自己势不两立。我们都憎恨自己，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我才会觉得她身上有我熟悉的气质。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但内心深处又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以后，罗伊仍能和以前一样爱着她，我说出了她最害怕却又最期待的事，所以她便毫无保留地信以为真。

奈月眼中的光彩渐渐变得黯淡下来，不过还有一丝呼吸，我拔出平行坐标，看着她毫无支撑地倒下，在生命已如风中残烛的时候，仍用力偏过脸，温柔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罗伊，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别过脸去，不想看到这凄凉的一幕。

诚然，她很美，却非常愚蠢，如果我像她一样拥有丰富的情绪，能够爱别人，恐怕我早就战死了吧。我挥刀一振，刀身上的鲜血便全部打在她身侧的地面上，和刚刚流出的鲜血汇聚成一条细流，蜿蜒着伸向那个倒在不远处的人类。

那样的死亡或许也很好，至少一点儿都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