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伯克利防御战

如果我要死，我就选择一种血淋淋的光荣，我希望他们把我五花大绑，拴在铁战车上游街示众，当他们把我拖上断头台时，那些我选中的刽子手，那些面目娟秀的女孩，身穿紧绷绷的黑皮衣裙，就一齐向我拥来，献上花环和香吻。

我也像那些草莽英雄，什么也不信，唯一不能违背的就是义气。只要你是我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你信他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 --王小波

“报告督导大人，他们的进攻停下了！”一个警卫连滚带爬地钻到我所在的掩体后，向我汇报情况。

“我们战死了二十六人，有六人重视失去战斗能力，几乎所有人都受了轻伤。接近一半的掩体都被那把霰弹枪摧毁了。敌方战死七十多人。”他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在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两个小时，随处可见破碎的掩体、瓦砾以及尸体。随着警卫们先后战死，之前被紧急调拨过来的年轻教师也加入了战斗前线，在那把霰弹枪的加持下，狂信徒和我们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每一处靠近正门的掩体都被视作据点遭到反复争夺，甚至连高大的围墙都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我们的观察员呢？”我问。

“推测已经全部战死了，刚刚那些孽种对我们的观察员进行了一波集火，到现在也没收到观察员的情报。”

这种时候突然停止进攻，无疑给了我们非常宝贵的喘息时间。

这时，有一个警卫冲到我附近进行报告：“督导大人，围墙附近和侧门处的狂信徒们已经被赶来支援的小股司法队制服，稍作休整后就赶来支援我们。”

终于有个比较好的消息了，不过既然我们都知道了这一情况，魔神教也一定获悉了，他们会怎么做呢？拼死一搏还是作鸟兽散？如果他们选择背水一战，现在正门处残留下的防守力量根本不堪一击。但要是让鬼牌部队来增援，学校的家底就不得不提前曝光了，上到时候头的问责又该怎么办？而且爱麦尔那边到现在还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实在是让人担忧。

啊！太烦人了。我握紧了和爱麦尔分别时他交给我的狼烟装置，只要释放这个，就能得到鬼牌部队的增援，这支蛰伏已久的秘密武装就会一齐出动。

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了。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十分钟后，我们将会全体突击过来，看在魔神的份上，投降吧！你们撑不下去的。”用霰弹枪的狂信徒头领在刚才混战中活了下来，但右腿膝盖也中枪了，只能用那把霰弹枪驻在地上勉强站立着。

没有人回应，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思考起他的话，狂信徒们在耗下去就会被司法队从后方夹击，而此刻背水一战，如果胜利了就能闯入学校，以教师们的性命作为筹码谈判，这种时候选择强攻确实是明智的。

想到这儿，我点燃了狼烟。我没有爱麦尔一般的觉悟，虽然誓死保卫铁锂镍钴大人的政权，却不打算丧命于这恶臭的猪圈。

看到突然升起的狼烟，狂信徒们也察觉到了什么，或许不到十分钟后，最后一波冲击就要到来了。

“全体警卫们，教师们，我已经点燃了狼烟，我们的强力增援马上就要来了。如果我们在此刻投降，不仅会被处决，甚至连我们的家族都会被视为叛党、内奸，遭受永世的折磨。胜利或是死亡，告诉我你们的答案！愿意投降的，扔下武器到对面吧！”我向着身旁所有人大吼道，现在已经来到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幸好没有人动弹，不然我就要命丧于此了。

“很好，那么我这就颁布最后的命令，全员死守！”

“死守！”所有人一齐高呼，事已至此，他们的脸上带着恐惧、懊悔、留恋、愤怒，却唯独没有迷茫。拔刀出鞘和子弹上膛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距离上次处在这样白热化的前线，已经过去十余年了。那时我刚刚从腐败孱弱的司法队失望地离开，加入武装调查局。

有一次，我和同事们被派往调查一个黑帮团体的窝点，却不慎被发现，当时我们也是像这样挤在狭小的掩体后，和一大群黑帮分子对峙，那场战斗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冲锋！”驻着霰弹枪的狂信徒头领大喊道。

“第一排，射击！”我命令道。

十多声枪响过后，一批狂信徒倒下了，然而更多人越过他们的尸体冲过来，“第二排，射击！”又是一阵枪响，但狂信徒中也有不少人开枪还击，局势一时僵持下来。

“分散开，不要给他们轮排射击的机会！”

“自由射击，前排准备近身战！”

前赴后继的狂信徒们踏过一排排同伴的尸体向我们冲来，他们分散以后，枪械的杀伤能力大大减弱，在最靠前的掩体处的警卫们已经和狂信徒们展开激战，高速钢短剑锋利耐用，却架不住人多势众的狂信徒们悍不畏死的冲锋。

我拔出处决者疯狂射击，每颗子弹几乎都击中了狂信徒们的要害，但他们人数远多于我们，各种五花八门的农具、炊具从前方扔了过来，一时间让所有人都陷入苦战。

“投弹手，攻击！”

什么？投弹手？

一声远胜于霰弹枪轰鸣的巨响在我身旁炸裂，爆炸产生的气浪将我掀飞，也摧毁了周遭所有掩体。

搞什么啊，竟然连炸弹都有吗？我挣扎着站起来，却感觉地面在倾斜，耳朵里嗡嗡作响。更靠近爆炸中心的几名警卫更是直接被震晕了，鲜血不停从耳朵、鼻孔里冒出来。完全不省人事。

一个出奇壮硕的狂信徒用大得诡异的力量一口气撞倒了三个警卫和一个同伴，我艰难地拔出处决者四枪连发，两发子弹射中了他的身体，居然没让他前冲的势头停下来。

早该想到的，血祭术的存在足以让双方近战能力的差距缩小到负数，他距我只有不到两米远，要看就要冲过来将我撕成碎片。

这时，数把飞刀几乎是擦着我的脸颊飞过，洞入那个使用血祭术的家伙的喉咙、心脏、晶核以及脚踝的位置，大块头终于轰然倒地，再起不能。紧接着，一个狂风般迅捷的身影拽起我，突破无数子弹和刀剑，将我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还顺手干掉了全部拦路的狂信徒，没有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马里奥·和是伯克利学院的一名人类管道工，他从伯克利学院毕业后便在扎根在了这里。他是一个很乏味的人，没有朋友，没有配偶，唯一的兴趣便是收集色彩鲜艳或形状奇怪的劣质尘晶，在爬进管道里工作时用它们装点漆黑的管道，这种矿石价格低廉，只能作为供暖系统的燃料或提供微弱的照明。

今天他正好休假，不过除了比平时晚些从床上起来，他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

平时起床后，他习惯欣赏一会儿自己的尘晶收藏再吃早饭，然后用一整天去集市或矿石贩子那里找找喜欢的尘晶矿石。

不过今天似乎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马里奥一夜未眠，他在摆放那些廉价收藏的货架旁站了一夜，又将一只很大的黑色皮质提箱从木板床下搬了出来。

这只黑色提箱外有一片银色金属铭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打开提箱，里面装了很多精钢制成的飞刀和一把镶嵌满宝石的华丽短剑，短剑下压着一张发黄的信，信上只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马里奥，我们和碧琪都很想你。

铁锂镍钴承诺过，如果他愿意用从儿时起就千锤百炼的飞刀技艺服务于伯克利学院的安全直到死去，就给他的父母和青梅竹马碧琪一家安稳的工作，远离矿井下频繁的爆炸和塌方。昨晚，蛰伏数年的他感觉到，自己或许即将要奔赴战斗了，守护伯克利学院便是他的使命，无论它是否值得被守护。

和马里奥不同，李箐出生在一个落魄的贵族世家，战功显赫的家族曾被授权经营武器制造工场，后来却被违反承诺的铁锂镍钴用大机器化的国营工厂挤兑得债台高筑，即使变卖了几乎所有家产也无济于事。他们每天被其他家族甚至低贱的魔人种催债，只得流落四方。

生活在充满压力与恐惧的环境下，他曾很多次想到一死了之，却因肩上振兴家族的使命而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直到那天，让他们流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出现了，和传闻中一样，他残酷而饶有情趣，恐怖且不择手段。铁锂镍钴劝说年轻的李箐加入伯克利学院的鬼牌部队，利用自己高阶凶魔的身体素质在必要的时候成为一个打手，如此便免去他们家族的债务，不过对外会宣称李箐已经死亡，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尤其是自己的家族成员面前。

这次，铁锂镍钴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李家虽然不复往日辉煌，但终于摆脱了流亡生活。但李箐知道，在自己身上，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改变了。一旦生了锈，就无法再使用，一旦无法再使用，它就会碎裂，尊严这种东西其实是和刀很像的。

救我出来的是一个女性，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却非常憔悴，一头剪得很短的浅灰色发让她显得很干练决绝，但那双银眸中的无形火焰却时刻炙烤着她的内心。一个高阶凶魔？好像还有人类？这支鬼牌部队也太夸张了吧！

高阶凶魔女性转身冲进混战中的人群，子弹、碎石、短刀从她身旁掠过，却完全伤不到她。转瞬之间，超越魔族数十倍的极限速度和力量从她那瘦削的身躯中席卷整个战场。

对于狂信徒们而言，她就像一个死神，你还没来得及用刀剑捅向她，她便已经用手刀切断了你的脖子，你想用武器防御她的拳头，却发现无论是血肉还是钢铁都能被她轻易碾碎。战局被完全颠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鬼牌部队的成员受伤，而魔神教那边已经瞬间出现三十多具尸体。

即使这些鬼牌部队在服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全部身穿最普通的伯克利学院警卫制服，但他们强得可怕的身手还是让狂信徒的头领马上就发现了异样。他原本怕伤到自己人，不敢随意开枪，此刻却发现身边的手下已经几乎被屠戮殆尽。事已至此，他准备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

他试图边向后退边开枪，但灰发的高阶凶魔女性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狂信徒头领间不容发地开枪，她却只是微微侧身，密集的弹丸擦过她的右肩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左手以贯手的姿势前刺，竟然只以一击就贯穿了狂信徒头领引以为傲的护甲。然后，只见高阶凶魔女性挥动左手，将他从右侧胸口内部直接撕开。

一片血雨落下，却没有一丝溅到灰发女性，她抓起掉在地上的霰弹枪扔给一个警卫，便再次冲上去追杀已经溃不成军的狂信徒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