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保持冷静。
上条当麻的心脏从刚刚起就在狂跳,喉咙也像是有张看不见的膜贴在上面一样无比干渴。感觉要是稍不注意,说话的声音就会走调。
被捅了一刀的事实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对手是可以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的人。
侧腹的伤口只是临时消了毒用线缝上了而已。既没有补充失去的血液,不断渗出的疼痛也一直折磨着他的意识。相反地,如果不是因为失血令他头昏脑胀的话,恐怕他已经因为剧痛难耐而在地上打滚了。就是这样的状况。
尽管如此上条当麻还是来到了这里。
为了回报在自己倒下的这段时间里,将状况维系起来的少女们的善意。
并且。
为了将最后之作从这不应该出现的不讲理的情况中拉回来。
虚张声势也好别的也罢。
汇聚起寥寥无几的倔强与勇气吧。
现在这个状况,即使示弱也完全无法令事态好转。而且如果再让事态恶化下去,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就会被彻底地粉碎。判断的门槛已经低到连外行人都能凭自身感受明确地捕捉到了。因此上条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所以。
为了不让事情变成那样,也绝对要挺身而出。
“你是不是搞错了对手啊?”
这里和另一边。
同时用食指指着两个位置,圣诞少女静静地笑了。
实际上,少年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因为那比刀子还要可怕的,绝对的锋芒毫不迟疑地指向了他。
“是打倒敌人还是拯救同伴。我觉得你要是考虑一下应该优先哪一边的话,就能发现没有时间给你在这边浪费了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叽叽歪歪跟我说那么多了。”
说着,上条模仿起少女的动作。
用右手比出手枪的姿势,指向圣诞少女刚刚一直坐在身下的圆筒形清扫机器人。指向恢复自由、重新开始慢慢移动的铁块。
不要发抖。
不要移开视线。
仅仅只是努力不懈地让话语保持流畅,也能够让“流向”改变。能够在这条线上阻挡住沦陷坠落的某物,将其抬升回去。因为从观者的角度来看很不舒服吧。输得一败涂地肚子上还被捅了一刀,却若无其事地举起反旗的残兵败将这种存在。
成为不合理的存在。
只要成为超出计算之外的存在,就能够从这里开始打乱全盘。
这里是无法接受非科学的事物与现象,不将其转换为科学的用语就无法接受的学园都市。
但是另一方面,上条当麻唯独相信运气这个词。
主要是通过遭遇不讲理的不幸这种形式。
“把袋子扔进河里只是障眼法吧。心里有鬼的家伙,在逃跑的时候才不会用能被人追踪到的单一方式运送货物。所以你为了自身的安全,有必要先将逃脱路径增加到两个分支以上。所以你才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河流上,你的补救计划其实是让装着最后之作的机器人从暗地里安全逃离。对吧?”
声音,没有走调。
还能继续。
流失的血无法当作不存在。实话说,现在正处于只是一呼一吸都会让额头上冒出冷汗、感到眩晕的状况之中。
噗呲!一声像是烟花的声音传来。
清扫机器人的动作切换了。
不,是被操控了。在稍远的地方站着一名栗色短发的少女。虽然和御坂美琴一模一样,但 并不是本人。即使是量产军用克隆人的妹妹们,也能夺走区区清扫机器人的控制权。
“……我的名字是‘舞殿’。”
圣诞少女缓缓地移动手指。
连指向远方大楼的右手的食指都转向了这边。左右两把手枪。看来她认为这边的威胁程度,已经到了不得不用上全力的地步了。
“舞殿星见。今后请多指教。”
“这也是障眼法。”
别被吞没了。
将话语的应酬,想像成海浪间的碰撞,而且撞击之后被吞没的将会是另一边。所以在这里,即使不相称也只能煞有介事地得意一笑立刻回答。
上条当麻维持住眩晕的意识,然后念出了咒文。
“犯罪者不可能在现场留下真名。你在这种时候展开迷彩,是因为意外地感到害怕?”
咣!!!!!!的一声。
伴随着整条街道支离破碎的壮烈的破坏声,死斗的战火打响了。
对方使用的恐怕是念动能力。
已经见识过从根基将建筑削断、连道路带地基整个抬起、自由自在地扯断水管与煤气管这些能力了。
左与右。
通过将施加力的基点增加到两个,其能力的应用范畴也极大地延伸了。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停在路边的小货车被抬到头顶上,紧接着就像柔软的面包被撕成两半一样被从正中间拉扯开。油箱里的柴油燃料泼洒而出。看到燃料被电池的火花点燃,上条就地一滚避开了倾盆而下的火雨,这时残骸的团块像巨人的拳击手套一样从左右两边同时袭来。
即使凭借右手的幻想杀手压制住超常之力,也只会被失去控制的车子的残骸就这么压扁。
所以上条当麻没有停步,一直到从分隔车行道与人行道的护栏底下钻过。然后就这样扭转身体滚向一旁。不是以横向伸展的金属板而是以粗壮的柱子的部分为盾。
金属制的耐冲击结构抵挡住了小货车的前半部分,但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轰!的一声。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上条眼前一花,原来是被向正上方抛出了五米以上。是他脚下的地面爆炸隆起,起到了跳台的作用。
不过是五米。
但是只要想想柔道中的背摔就能明白,在采取不了安全姿势的情况下仅仅一米的高差就能让对手失去意识。更不用提掉在满是锐利的玻璃碎片和沉重的碎铁的沥青路上有多致命了。
“咕!!”
上条霎时间伸出手,抓住节日装饰的行道树。粗壮的彩灯电线被扯断,像鞭子一样四处乱甩,上条伸出右手抵挡,而这时整棵树被从根部折断了。折断的树并没有就势倒下,而是像一百八十度翻跟头那样,卷进了不自然的纵向回转中。
这样下去的话上条的身体会像被锤子砸死的虫子一般粉身碎骨。
但是并没有变成那样。
上条没有拘泥于抓握的动作,而是将双手松开了树干,没有被带着一起纵向回转而是直接被甩飞出去。准确来说,他被仰面朝天地丢进了摆在西点屋门口的巨大的聚氨酯礼物箱装饰里。
右手保持着手枪的姿势毫不大意地举着,自称舞殿的圣诞少女用纤细的食指转动着描绘出小小的圆形。
用两根手指指定同一个目标。
左右互相拉扯就能扯断,反过来互相推压就是压缩。不过如果故意将两个施力点从同一条直线上错开布置,就可以在不同的动作上加上回转运动。只是单纯用指尖指定目标并靠滑动手指来移动目标就已经是很危险的能力了,她还通过使用两手的手指实现了矢量加工的可能。
长长的金发摇动,舞殿星见平静地称赞道。
“你身手不错啊。”
“你倒不是这样呢。你是固定炮台吗?”
能行。
面具仍在起效。不论好坏,圣诞装的袭击者都太过暴露自己的能力了。这一定是胆怯的伪装。她本质上是在害怕,害怕着不知道会使用什么能力的能力者。
所以她才大肆使用自己的能力进攻想让敌人漏出马脚,即使做不到也拼命展现自己的强大希望能强行击败未解析的敌人。
不可理喻的暴力,当然令人畏惧。
但是一旦窥探到背后的胆怯,就能看穿这是虚张声势。
越是强大,反过来也暴露出对方有多么害怕。
(……还有胜算。是我这边的浪头高过对方并会将她吞没。)
相对的,少女将两只食指高高指向天空。虽然看起来像在拍照摆姿势,但那是空袭的信号。她“抓住”了空中的某种东西,然后猛地双手挥下砸向这边。
虽然看上去上方什么都没有,但这样的想法其实是不对的。
空中,还有空气。
(不限于,固体?)
上条感觉到咯噔一声,心里的齿轮仿佛卡住了。这下糟了。“未知”总是会无条件地将人淹没,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动摇来了。
本来就已经满身疮痍了。要是连内心都被吞噬的话,上条就没有胜算了。
加紧去理解当前的情况。
别在这里停下,往内心里全力注入润滑油。
否则,就要被吞没并压垮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啊可恶!!)
“切!!”
上条慌忙解下裤子上的皮带,缠在旁边的行道树上成为救命绳索。空气块从头上砸下来或许只会造成轻微的脑震荡,但另一方面撞到地面的风团会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四散开来。在防御正上方的冲击时要是脚下被掀起来的话,不知道会被吹飞到几十米外。
更不用说,地上到处是沥青碎片和窗玻璃碎片。
要是暴风席卷着碎片水平扫荡着撞上来的话?
轰然巨响!!
比能够扇状发射出无数的铁珠子、一击匹敌五十名敌军突袭的指向性地雷还要惨烈的大爆炸吞没了整条大道。如同清理浴室的管道一般。
上条除了紧紧抓住粗壮的大树躲在背面撑过去以外别无他法。
剧烈的暴风如同巨大的锉刀一般掀开了坚硬的树皮,彩灯的电线和纤细的树枝也被风削断席卷而去。一旦走出树干外一步,血肉之躯估计连一秒都撑不住。
但是,重点不在这里。
上条就这么大喊起来。几乎是在吐血一样。
“御坂妹!!你没事吧。别跟丢了清扫机器人,继续追下去!!”
没错。
以舞殿为假名的少女的目的,并不是杀害上条。而是确保让装着最后之作的“容器”远离现场。并且必须得断绝追踪的痕迹。夸张的攻击不过是魔术师为了在桌子下动手脚的准备工作。
所以对方才会利用暴风引起无差别的大爆炸。
不知道她是认为在玻璃与碎铁的雨中没有痛觉的清扫机器人可以自由行动,还是打算用暴风把机器人整个甩出去。总之这时如果只顾着撑过眼前的威胁的话,就会错失真正的关键所在。这样一来,即使赢了这个女孩也毫无意义。
并且上条还弄明白了一件事。
(……她无法用念动能力直接“抓住”人体本身。)
如果想让最后之作远离现场的话,这应该是最快捷的手段。不论是将人质扔出去,还是自己也一起用能力浮在空中飞来飞去。还有她抬起地面掀翻上条的身体的时候,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间接攻击而是直接抓住上条的身体扔上天就可以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不。
瞅准暴风平息的时机,上条松开缠在行道树上的皮带,从树干背后冲了出来。
朝着圣诞老人打扮的金发少女,以最短最快的方式逼近。
当然,对手用左右两只食指指向了这一边,但是,
“你做不到。”
脱口而出,上条这么宣言道。
就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自己安心一样。
一定要去理解。这样就不会被吞没。不断告诉自己,掀起巨浪要压制对方的是自己这一边。想要建立精神上的优势,为此即使说谎也无所谓,这样的人绝对不止上条一个。但是只要想到为什么对方要披上虚张声势的伪装,就能反过来看透舞殿的胆怯。
再勉强也要露出獠牙,想方设法施展内心的交叉拳①。
①中文审核注:即躲开对方攻击的同时,向对方实施反击,也就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Cross-Counter。之前的翻译是“交叉反击”,特此注明。
没错。
“至少,你无法直接‘抓住’活人的身体!!虽然不知道是蛋白质一类的素材有限制,还是因为目标身上他人的意识会使你受到妨碍!!”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应该无法直接压制住突击的上条。
一定要说的话,这个能力或许更近似于古旧屋宅里让家具擅自动起来的灵障。这种现象类似于天然产生的被称为“原石”的无自觉的能力者——特别是小孩子在高度的压力下让其能力爆发所引起的。而舞殿的能力就像是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自行引起这种现象的感觉。
抓住某样东西,来回移动。
如果始终是间接攻击而非直接的话,那么肯定会有一小节的延迟。
如果在那之前能够接近对方的话。
刀子比火器更适合近身战。同理,只要闯进近身地带的话舞殿的能力就并不可怕!!
“所以——”
就在这时,舞殿将指向正面的两手的手指,大大地向左右两边分开了。
是对手要更快一点。“抓住了”什么的舞殿星见,再次将两根食指指向正面。
就像合上一张血盆大口。
“那又怎样?”
嗡地一下,传来沉闷的震动。
紧接着左右两边巨大的大厦被连根拔起。
然后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夹住了上条当麻,将他从这片风景里抹去了。
6
“呼……”
(做得太过火了吧。都闻到瓦斯的味道了……)
舞殿星见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次被告知没有限制,只要是为了达成目标杀多少人都无所谓。但是刚刚这一下显然是过度而又毫无意义的演出。用魔术来比喻的话,就像是害怕手法露馅的魔术师朝着喝倒彩的观众怒吼一样。
左右两边,共计两栋大楼被横向移动了过来。这个重量不是靠起重机就可以移动的,由于太不稳定又无法让工人进到大楼里,这样一来想让这条大道恢复原样就只能进行爆破拆除了。而且由于大楼被连根拔起的缘故,电路、燃气、水管,各种管道配线都被直接扯断了。尤其是都市的燃气管道很成问题。既然能够闻到人为添加的异臭,就说明如果状况不妙,这里也有被卷进爆炸之中的危险。
在华丽夺目的切割魔术中,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的身体给切开了这种掉链子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这是基本也是精髓。
在这个层面上说,因事发突然而怠慢了安全保障的圣诞少女的魔术便沦为了二流的戏法。
“……”
短暂的沉默过后,舞殿星见移开了视线。
她将注意力从间不容发地咬合在一起的两栋大楼接缝处,如同将金色的假发大范围甩开一般180度转向正后方。
(那两人差不多该从半毁的大楼里爬出来了吧。与其现在去把大楼彻底压扁,还不如等她们现身之后再切实杀掉更容易得到“安心”。毕竟生死不明的情况,只会白白让客户感到焦虑。)
比起这个。
果然圣诞少女无论如何还是在意着另外一件事。
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这么做就好像对已经打倒的敌人仍然抱有恐惧一样令人愤懑,但是否定自己的内心也不是办法。
(……那个男人刚才好像对那个普通型号的克隆人做出了指示吧。把她解决掉之后就去回收清扫机器人并结束最终信号的搬运工作。这样就完事儿了吧,看来要度过一个寂寞的圣诞节了。)
“……找个地方再吃一个挤满生奶油的甜甜圈吧。用刀叉把撒上了紫红色巧克力的甜甜圈和抹茶奶油塔切开,把坏心情驱除掉吧。”
舞殿带着一些气馁说道。
虽然这位胜利者正在脑袋里建立着各种计划清单,不过她也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从刚刚起手机就一直吵个不停。
拿起微微震动的手机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做过头了。”
“这谁都明白。”
“你是明知道还这么干的?”
“真烦啊,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们这些大人吧。”
舞殿星见静静地发起了火。
然而并不能说这其中没有包含任何危险性。
“……我不知道怎么用筷子。”
对于高中生年纪的少女来说相当奇怪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涌现出来。
并伴随着低沉的怨嗟。
“您肯定在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掠夺的一方’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人人都理所当然拥有的能力被人夺走这件事,可比你们计算的还要束缚人心!我只能用食指来操作一切,而这都是你造成的。说什么能力的最适化,某一天突然不请自来地强行把我变成这样!!”
无所不能的委员长。
头脑未必好到令别人望其项背,也没有特别优秀的运动神经。尽管如此,如果在杂学知识或者方法上有些不懂的问题总之问问这个人就好,就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商谈对象。
而她就处在这样的立场上。
所以。
在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受挫本应是绝不被允许的。
“……就像个幼儿一样。不管是在学校里聊天的时候,还是放学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都始终只能一边弓起身子害怕真相暴露一边抓起叉子或是勺子!!”
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已经沉默了。
对方可不是嫩到会被她的气势所压倒的人物,因此十有八九是无语了吧。虽然对方并不会愚蠢到感情用事地将她这个人才抛弃,但该扣的分还是会扣的。
舞殿有意识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说道,
“我会遵从指示,因为对我来说‘暗部’也是必需的。只是希望您不要对我抱有过度的期待。适应社会?灵活处理?我做不到呀。为了让大人们用起来方便,把我原有的这些能力削去了的就是你们吧?那么我就简单粗暴地行事了,正如你们擅自期待的那样。”
虽然感觉手机对面似乎还有大量的命令要传来,然而手持着电话的舞殿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然后,轻轻地咋了一下舌。
金发的圣诞少女简短地告知了一声。
“失礼了。”
虽然义愤填膺。
但是一码归一码,舞殿星见不会让自己的工作半途而废。学历和出身在“暗部”都毫无用处,唯有实力。为了生存下去,只有这一点是不能逊色的。
“……虽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必须要回到您委托的工作上了。”
她有着不得不说出这句话并切断通话的理由。
即是。
“你刚才跟我说‘那又怎样’了吧。”
“……”
有声音传来。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少年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但是,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在刚刚的战斗中,那个冷汗涔涔的少年一直在虚张声势这件事舞殿也隐约明白。那样做既是为了从精神层面上束缚住舞殿,也是为了鼓舞被刀捅伤而身心俱疲的自己。尤其是对于在学园都市里进行的以能力为中心的战斗来说,这样的方法论也绝不是错误的。并且因为这是常规的理论,在幕后的邪道上奔走的舞殿也能轻易地看穿。
但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还藏着别的什么把戏吗?
还是说现在的状况,已经确确实实地跳到了战术的一步之外?
流畅地。
饶舌到了难以分辨是出自计谋还是本性那般,除自身以外的某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种情况,到底是二者中的哪一个?!
“只能移动物体的念动能力,感觉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虽然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没搞懂,你的能力明明输出这么不得了为什么没有被认定为超能力呢?不过确实,你的能力,并不怎么让人羡慕啊。如果能交换一天能力的话,还是在各方各面都能得到应用的御坂,或是从风言风语听来的精神系最强的第五位的能力让人更会觉得‘有趣’。这么一想,确实你不能被称作是最强一级。”
“………………………………………………………………………………………………………………………………………………………………………………………………………………………………………………………………”
舞殿星见的齿轮,停住了。
计划的时间表,这下完全崩溃了。
“无法帮助任何人,无法让任何人露出笑容,只能破坏的力量。”
甚至像感到愧疚一样。
上条用着仿佛不小心看到他人的严重创伤似的声音,问出这个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你好像说过,你不知道怎么用筷子什么的。”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以如同生锈的人偶一般僵硬的动作,舞殿星见不得不再次一百八十度转过身来。一直掌握着主导权的少女,却出于自身以外的意志,被强行扭转了身体。
就在,那里。
一位朴实无华的少年,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
侧腹渗出赤红的鲜血。
明明在十二月的寒空之下却浑身冒汗到令人悚然的程度,铁青的脸庞看上去憔悴至极。
尽管如此,他也绝不倒下。
说到底他还保留着这个外形、这副骨骼就很不对劲。这一点显然不是用语言激励自己就可以颠覆的!!
“你怎么,做到的?”
“你认为呢?”
“我可是用了两栋五十层以上的高楼啊!难道说十万吨的最大负重还不够?还是说你的双手甚至可以撑住一艘核动力航母!?”
“我又不是掉进了古代遗迹的机关陷阱。大楼一层都有门窗的吧。只要用身体撞破里面就是空洞的楼层。要做的话就应该把两栋楼不停挤压到压扁为止,就像金箔工匠的作品一样。”
不仅如此。
或者说,正因如此。
筷子的事情被他听到了。
虽说在确认尸体之前就安下心来确实是她的疏忽,可是尽管如此。
不惜向朋友说谎、过着每天欺瞒的生活也要守护住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别人知道了。
精神层面上的束缚?
鼓舞自己?
他就这么轻易地,越过了这些话语所能包容的界限。
“……杀了你。”
“你做不到。”
“杀了你!!!!!!”
恐怕“这份感情”并不是指向站在眼前的这位刺猬头高中生,对他本人来说只不过是殃及池鱼。但是舞殿星见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住这份感情。投身于“暗部”,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明明对此有着足以自嘲的自觉,却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
她感到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无论是刺在心中的小小的疼痛。
还是欺骗着一无所知的人们所保住的,打满补丁的学园生活。
她知道自己的大脑深处正被不明真相的杂音所侵蚀。虽然知道,但无法阻止。人心的麻烦之处显露无遗。对舞殿来说,现状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想。
“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人人都会做的简单事情我却做不到。我无法单凭右手使用两根细棍,夹不起食物,也用不了筷子!!只能用手掌整个儿握住,像小孩子一样戳戳刺刺的!!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吧。像你这种无需烦恼、理所当然就能做到这些的人,没有被大人们蛮不讲理地夺走这些‘理所当然’的人是不会懂的!!”
“……被夺走?”
“以现在的技术,无法在不从大脑里挖出脑细胞本体的情况下精确消除特定的情报。不管怎样总会存在恢复的风险。能够真正做到这种处理的人,恐怕只有学园都市第五位那样的存在吧。”
自己的头部好像在发胀。
因为身体内侧不断攀升的温度,连呼吸都变得奇怪。
舞殿星见大叫着,眼角浮现着泪水。
“但是通过将庞大的情报输入特定的部位,并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覆写操作,就可以令其无法恢复。这种方法被称为信号冲衰(Signal Slide)法。我的脑袋被调整成仅仅为了最适合使用这个能力的样子,通过把多余的部分削除这种方式!!”
所以才,无法使用。
为了将全部神经集中在两手的食指上。
昨天为止还能做到的事。连幼儿园小孩都能做到的理所当然的事,她却做不到。
“很可笑吧?”
舞殿星见的嘴角一定是松缓了下来。
但是她并没有在笑。
世界上存在着这种人。不会写片假名,不会做九九乘法。在大家都理所当然通过的地点停滞不前、而又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结果,就是那些无法从基础推进到应用的阶段,偏离了学校生活的轨道而流离失所的孩子们。
她也是如此。
最害怕被人当成悲剧指指点点,所以一直隐瞒着。
“好想再一次,和学校里的大家一起毫不顾虑地吃饭。好想再一次,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抬头挺胸地在喜欢的店里吃饭。明明只是这样而已,回过神来却已经两脚栽到这片泥潭里动弹不得了!!”
呼!!空气被削掉般令人胆寒的尖啸声炸裂开来。
舞殿用食指指定了自己脚边的玻璃碎片,伴随着弹手指的动作将其朝着正前方的猎物狠狠甩出。
最大负重十万吨以上。
在用上两栋高楼的大招之后,接下来是仅有数毫米的透明细针。
人的感觉会适应刺激,在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修正五感。不过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在其间的落差被修正之前脑门正中就已经被打穿了。
“这样啊。”
“!?”
不对劲。
尽管如此,那个少年也没有动摇。
仔细一看他的右手,那只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的手掌挡在了正前方。仅此而已,一切就崩塌了。本应将正前方几米开外的猎物贯穿的玻璃碎片无力地落下。
中断。
粉碎。
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舞殿星见那如同无形的缆车一般的能力本身被打消了?
并且对方,对此却只字不提。
他甚至不是故意藏起自己的王牌的。
就好像在说,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么,现在感到轻松一点了吗?”
“……啊?”
莫名其妙。
但是那个少年所说的话,就好像强行钻进了她思考中的空白部分一样。
“毕竟,你不是把一直以来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事全部说出来了嘛。感觉怎么样?虽然很痛苦,很羞耻,到了让你想要胡闹挣扎满地打滚的程度。但是,难道你没有因此觉得稍微爽快了一点吗?”
为什么,他说得这么胸有成竹?
自以为是的发言明明最让人恼火,但为何少年的话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思考过后,舞殿的时间短暂地停止了一下。
显然并不存在任何客观的依据,但是。
难道说。
“……你也是?”
“……”
“你也失去了什么?不,你也被他人之手夺走了什么吗!?”
对那个少年而言其右手是特别的存在,这一点她隐约能想象得到。在此之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用其比出手枪的手势,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记忆。”
“……骗人……?”
“到今年夏天之前整整十五年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绝不是很大的声音。
既没有夸张的肢体动作,也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要是夹杂了这种“演出”的话,反而会被专业的舞殿一眼看破吧。但是,他并没有那样。
因此舞殿才会明白,这话语的份量。
空气确实因为这真实的声音而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然后凝固住了。
真实绝不是什么温柔的东西。
关于这一点,投身于暗部以求自保的舞殿星见曾亲身体会过。不如说,她知道赤裸裸的真实可以成为一种从根本上伤害人心的武器。
“不过和你不一样的是,好像只有情景记忆没有了,所以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当然也无法客观进行证明,就像你的筷子一样。”
这可能吗?
这种事可以被允许吗?
就连舞殿星见也有心灵寄托。即使委身于“暗部”亲手杀了人,尽管如此她也要保护与他人之间的联系。所以才会对“做不到”一事感到羞耻,为了将其隐瞒而编织谎言,陷入了松软的泥沼之中。
但是。
如果问她是否会因为痛苦而停手,回答是“不”。
不管内心遭到怎样的撕扯,唯独不想失去自己心中的回忆。即使在黑暗中前进,她也珍视着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想要留下这点微弱的光明。
然而,偏偏就是这份联系,被人夺走了?
“……那样的话,为什么?”
话语脱口而出。
明明从开始到最后都在拒绝,回过神来舞殿却发现自己正在寻求着答案。
“为什么你还能站在那里!?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决定性的不利条件,不管再怎么努力失去的东西也无法回来,明明彻底去憎恨元凶才应该是最‘轻松’的!?为什么!!”
他是个普通的少年。
也许他已经适应了异常的战斗,但其本质上还是太过天真。
关于这一点,投身于“暗部”,早已对其耳濡目染的舞殿非常了解。仅仅是因为存在其他的容身之所,这位少年与舞殿星见就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元凶?
那种东西其实怎样都好。“失去了什么”这件事,就等于是得到了足以去憎恨整个世界的免罪符。因为没有人察觉到啊,没有人来保护自己啊,已经无法挽回了啊。明明只要发出这样的呐喊就能得到作为被害者的绝对特权,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谅解。
但是。
少年摇了摇头。
“才不可能会轻松吧。”
“……”
他们的世界,不一样。
“很辛苦啊,那样的道路。不管怎么想都太悲惨了。所以我啊,一直隐瞒着自己失去记忆的事。结果这样的蹩脚戏到处都是破绽,该被发现的时候还是会被一下子发现。所以我已经,不再依靠记忆这种无形的东西了。因为世界就摆在眼前啊,那样的话不去享受才不划算吧。和大家手拉手,一同嬉笑着奔跑,那样才轻松得多。”
价值观的根基不同。
所以彼此才无法相容。
“你又怎么样?”
然而他的话语却萦绕于耳。
舞殿星见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的话当作无法理解的东西抛诸脑后。
“我和你所失去的东西以及缘由都不一样。所以我才想要问你,一直被失去的东西所束缚,有那么好受吗?不知道该怎么拿筷子,那样的事虽然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但是你难道不想变成一个能够对此说出‘那又怎样’的人吗?”
“……我做不到。”
“做得到的。”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算注入新的东西也无法填补间隙,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单纯的问题!!就算数据大小一样也不代表里面的内容相同。你也应该被消磨了不少才是,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因为没有回忆实在是太难受了啊。这已经不是拿不起筷子这种程度了!你明显比我要悲惨得多啊!!!!!!”
“失去了记忆,再也无法回到原样。那又怎样?……我可是走到现在了哦,虽然那段旅程确实相当地漫长。而你现在又在哪里呢?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待在哪里才能让你觉得最舒服呢?”
那么,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这两人是在哪里产生了分歧?
这些并不是不知痛苦为何物的外人说出的漂亮话。
而是实际存在着这样的人。
这位比舞殿的状况还要糟糕的少年,现实中为什么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想这一定,成为不了理由啦。”
“……闭、嘴。”
“失去了什么,被夺走了什么。确实这很难受,但并不是‘因此’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这都已经不是开心还是难过的问题了。……说到底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那样,不想变成那种人吧。”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地一声。
与其说是空气,不如说是地基发出了低吼声。紧接着,位于舞殿星见身旁的整块沥青被大幅抬起。还没完,这只是个弹射装置而已。从正下方被推上来的东西,是隧道。一整条地铁线路被扔出了地面。
没有警笛声。
从加装在前端的大量镜头和感应器来看,应该是无人驾驶型。大概是为了圣诞节的促销活动而特别改造过的货运列车。但是就算上面有人也无所谓。
八节车厢的铁块扭曲和撕裂着周围的空气,毫不留情地朝上条当麻袭来。“单论”纯粹的物理破坏力要在学园都市第三位·超电磁炮之上。何况这并不基于舞殿的能力,列车本身不过是由电动马达驱动的。
但是。
就算如此。
“即使在失去记忆之后,我也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往右一米。
稍稍移动了一下脚步。
仅凭如此,那个少年就轻松地逃到了事先铺设好的致命轨道的范围之外。
毫不在意壮烈的破坏声,他定睛看着舞殿星见。
“像是身为精英的超能力者,还有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法往上爬的吊车尾;无法守护重要之人的烟臭魔法师,还有明明自己毫无过错却对某些悲剧耿耿于怀的圣人。……不只是我们。大家都背负着不被他人所理解的痛苦,却还是咬紧牙关与整个世界战斗着。这个世界并没有渺小到,仅凭我们的‘因此’就可以将其搅得乱七八糟!!”
那么。
那样的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就算改变了心境,世界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严苛的现实并不会改变。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无法从“暗部”全身而退了。光是回顾那些鲜血淋漓的道路就会令她感到想吐,“因此”才需要怨恨的感情。只要一直朝前看,她就能去相信“总有一天”能够赶上可以和学校的朋友们毫不顾忌地相视而笑这种荒唐无稽的未来。
其实。
在杀掉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正是因为在那时放弃了,才会在杀第二个第三个人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啊啊。”
清晰地。
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并不是出于舞殿星见的能力,她什么也没做。
“所以,如果你一个人自顾自地陷入烦恼的话。如果你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住,自己把手中的机会浪费掉了的话。”
那样的话。
真正的声源就是……
她看到了。
某位少年,静静地,却强而有力地握紧了右手。
她看到那只右手变成了拳头的形状。
然后少女听到了。
那句话。
“……那种混账的幻想,我会在此将其杀个片甲不留!”
7
只需要一步。
对于上条当麻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与勇气踏出这一步的话,就能够终结这场战斗。
他的侧腹被刀刃所刺伤,虽然御坂妹临时帮他缝合了一下伤口,但是也并非治疗到完好无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强行扭动身体数次躲避或是防御了舞殿的攻击。现在他完全不愿想象自己衣服的下面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最糟糕的情况下,身体状态可能会比被刺伤的时候还要差。
但是。
即便如此。
(…要结束这一切。)
必须要救出最后之作。
那是因为无论是上条没有记忆的事,还是舞殿不会使用筷子的事都不是她的错。
必须要阻止舞殿星见。
即使继续这样累积罪业,她所期望的事物也不会回来。在这场战斗结束以后,等待她的只会是同样残酷的现实吧。即便如此,如果不能在这里将一切斩断的话她就无法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对不允许舞殿与自己梦想中的世界背道而驰。
已经不需要什么小花招了。
他们 已经摸清了彼此。继续试图用言语的交锋来吞噬对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接下来,只要拼尽全力和对方进行正面对决就够了。
上条当麻理解了舞殿星见,舞殿星见也同样理解了上条当麻。
彼此之间已经理解到相当充分的地步了。
因此。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已经不需要什么最后的信号了。
“一定要在这里!!终结这一切!!!”
两人从正面冲向对方。
右与左,舞殿用双手的指尖摆出手枪的模样,对准了上条当麻。
身为无药可救的敌人。
身为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即便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上条却看到她好像露出了笑容。虽然现在仍然带着一副仿佛快要哭出来般的阴沉表情,尽管如此,她的嘴角看起来却显然正在微笑。
露出了一副终于、第一次,找到了可以将丑恶暴力的心里话全部发泄出来、不必感到拘束的朋友那样的表情。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大吼了出来。
上条当麻握紧自己的右拳向前冲刺,舞殿星见双手同时挥舞着就连核动力航空母舰都能整个移动起来的念动能力。
地面隆起,被切碎的瓦斯管道露到了外面。
面对着火焰和冲击波,弯下身子的少年咬紧牙关从下方钻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一台装在大厦墙壁上的大屏幕如同断头台一般从上方落了下来。玻璃碎片与铁屑四处飞溅,在彻底解放能力的舞殿脸上也划出了红色的伤口。虽然这件事看来在她的预料之外,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大屏幕撞在了地面上,碎裂变形并四处飞散,舞殿又一次用自己的两根食指将它“抓了起来”。随后她将两根食指大幅度地向外侧划开,把那个比观光巴士还要巨大的液晶设备,比吐司面包还要轻易地从正中央分裂开来,并如同巨人的拳头一样重新架起。
到处都充满了灰色的粉尘。
好像要将一切都覆盖掉,虽然实际上并不可能变成那样。
尽管如此。
上条当麻还是尽全力奔跑,向着那个即将从灰色的帘幕后边消失的圣诞少女冲了过去。
被“暗部”那样没有实体的东西所吞噬,谁都无法再接触到她。
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结局。
就如同要给这个想法赋予实际行动一样,上条全力冲刺。
“你这家伙是不死之身吗!!?”
但是舞殿自己可能也已经注意到并非如此了。
砰咻——!!
右直拳和左勾拳。面对着能够将普通的汽车扔到大厦楼顶上的巨腕,上条扭动着身体回避。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能力。也不是听天由命或者求神明保佑。
要去保护。
要去帮助。
范围不仅限于被她绑架的最后之作,同样也包括属于袭击者一方的舞殿星见自己。因此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的话,如果现在自己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话,他就能够抑制住下肢的颤抖。对于上条当麻来说,无论他身处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都只有这个右拳。如果要决出胜负的话自己就必须要冲到对方的面前。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动手吧。就算遭受到强烈的爆炸冲击,就算尖锐的玻璃片和铁屑飞得到处都是。如果碰不到她就无法拯救她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踏入能够让这只手触碰到对方的距离。咬紧牙关。忍受疼痛。
没错。
不用说,上条当麻的身上早已经鲜血淋漓。
当然不可能毫发无伤。不仅仅是侧腹的伤口,上条还被冲击波所波及而倒翻在地,被刀刃一样锋利的碎片刺满了全身。就和过去一样,身上到处都流出了赤黑的鲜血,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要踏出这一步,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出的决定。因此他才能够行动起来,仅此而已。
“……没关系。”
就算只有十秒钟,只有五秒钟,甚至仅仅只有一秒钟也无妨。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只要这个身体还能活动的话。
他就能把那些如同蛛网一样将舞殿星见困住的、那些悲剧的连锁彻底切断!!
“就算你一辈子都无法使用筷子,就算你被夺走了一切并被关进了铁栅栏里,即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你!!”
传来相当沉闷的声音。
与预想相反、充满暴力的轰鸣,在这条被毁坏的街道上响彻。
他的右拳,击中了舞殿。
脸上受到沉重的一击,“暗部”的刺客在最后都在想些什么呢?
没有一句悲鸣。
比任何人都要憧憬着普通的少女,就这样一下子摔倒在地。
8
如果要拘束一个强大的能力者,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最为合适呢?虽然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不过单从这次来看,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的两根食指就是她的扳机。上条借用了一条好像从某处的工地现场滚落到附近的管道胶带,先把倒地的舞殿星见的两手手掌弯起来折成拳头,把她的手腕整个捆了起来,然后再把她的手转到身后,进一步绑好。
(…是叫舞殿,吗?)
上条继续蹲着,轻轻窥视了下对方的容颜。
这个少女,做不到本应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上条一直固执地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的话,说不定连他也会变成这样吧。
(还能再为她做点什么呢?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的高中生来说。)
“当麻!!”
“呜哇怎么回事!你明明没有穿圣诞老人的服装,为什么浑身一片通红啊!?”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又有几位少女聚集了过来。
抱着茵蒂克丝的御坂美琴从大厦的墙壁上跳了下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真亏你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毫发无损。话又说回来,你能在电梯停止的情况下来到外边也是挺厉害了。”
“啊啊真是的,头发和外套上全是灰尘,这座大楼应该没有使用石棉①吧。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块根本没办法挪开,而且破坏掉的瓦斯管道和电源电缆线的组合实在是太恐怖了!!拜其所赐,为了关闭这座大楼的煤气总开关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应该能更早一点儿来你这里…………”
①译注:石棉粉尘对人体有害
之后,用一根黄黑相间的工地用绳索将清扫机器人拖来拖去的御坂妹也回来了。
“最后之作在这里面吗?”
“首先要先确认有没有玻璃式的引信等等非电子类的陷阱,在此之前不能轻易打开,御坂极力强调着自己正在做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不知何时这位克隆人少女已经学会了不想工作的上班族的说辞。
既然如此。
“那这个就拜托了。”
上条将从倒下的舞殿星见身上搜刮来的智能手机随手丢了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着相同面孔的两位少女开始争夺不休。
“暂且不说单纯的输出功率,就精细的作业这方面而言御坂对于自己会被排除在战力之外而感到失落,御坂极力强调着自己和没有礼貌的姐姐大人是不一样的。”
“那要不要来比试一下你我的网络攻击水平?就算你链接上全员的御坂网络也没问题哦?另外你说谁没有礼貌啊?”
“既然如此就用那个时髦的甜甜圈做赌注吧。接下来我会打电话让自行车送货员送个甜甜圈过来,在他到达这里之前把这个锁解开吧,御坂提出方案。”
“成交,…不过这个甜甜圈如果不是本人的幸运色就没有意义了吧?”
两人一边吵着,一边将脸颊靠在一起盯着同一个画面。虽然这两个人是正在竞争谁能更快地解开这个密码,但是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就像是关系很好的姐妹一样。
这时站在旁边的茵蒂克丝插了句嘴。
“那个密码,应该是58051吧?”
“就算那样乱猜也不可能…唉唉假的吧?!为什么解析结果真的是58051啊!!??”
“神秘的少女发挥出了她神秘的本领,御坂对于发生的奇怪现象感到震惊。虽然有听说过占星术和算命会使用到数学和统计学,但是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同时那边传来了“请给我甜甜圈——☆!”的声音。自行车送货员送来的那个铺满了鲜奶油看起来就如同有毒一样的甜甜圈就这样被茵蒂克丝收入了胃。……这样一来那家伙也变成那一边的人了。那群现充大人们的生活实在是太过闪耀,站在背阴处的刺猬头鼻涕虫已经无法直视。
智能手机可是情报的宝库。
关于舞殿星见,包括本名在内他们还一无所知。
如果她是单独犯罪的话,那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如果她是因为一些利害关系和他人结伴行动的话,最后之作受到的威胁就尚未结束。上条很想知道这种情况是先把最后之作理所当然地交给警备员,然后安心地叹口气重新回归到美好的平安夜比较好呢,还是必须要继续保持警戒呢?即便这种想法如同普通人那种拙劣的无脑思考一样浪费时间,但是通过这样的思考,也可以让心灵得到适当的“休息”。
但是。
御坂美琴没有看向打开的画面,而是直接把手机扔给了他。
“给你。”
“?”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资格看这里边内容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吧。”
是这样吗?
上条倒是希望确实如此,但是关于这一点他也无法断言。
偷窥别人的智能手机里边有什么内容是非常恶劣的行为。舞殿的手机中最显眼的还是关于礼仪方面的电子书籍和视频的链接等等,这些当然是与使用筷子的方法有关。她好像还在有意地避开儿童向的育儿书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会伤到她的自尊心吧。
从这些平淡无奇的数字化文本的行列里,他能够感受到青春时期活跃的少女气息。
相册里有许许多多的照片。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照片里没有一张有这个金发的少女。最开始他以为这些只是舞殿为朋友照的照片,不过随后他才终于像慢了半拍似地注意到,她是在用假发和彩色的隐形眼镜来隐藏自己的容貌。
他蹲下来将昏迷在地的少女头上的假发取了下来,看到了一副比想象中还要天真无邪的娃娃头少女的素颜。
这副容貌和相册里那个出现次数最多的少女一模一样。
这个手机也没有像是本名的信息。不过如果检查一下照片里的人物和背景的细节,说不定就可以查到她的身世。但是上条并不想将她的情报挖掘到这个地步。
“……………”
照片中的每个少女都在笑。
只不过,这些是舞殿为了掩饰和隐藏自身的自卑,而创造出来的光景。
就连舞殿星见这个名字本身恐怕都是假的。
就如同为了把自己昔日留下的刺青一直隐藏在衣服底下一样的生活方式。更何况舞殿是被别人的手改造成这样的。
(…这都是些,只靠拳头的话没办法理解的事情啊)
“御坂。”
“?”
“大部分我都看过了,但是内容实在是太普通了。她好像也没带其他的智能或是普通手机。虽然我实在是不了解‘暗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但是他们肯定不是那种不需要联络工具就可以工作的类型吧?大概这个手机里,还有一些隐藏的区域。”
“让我来查查,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通话记录或者通信地址之类的什么都没有,直说的话,能不能查一下她正在和谁联系?”
了解~女初中生拿过手机,轻松地承包了这个任务。
过了一会儿。
“什么都没有啊。”
“你说啥?”
能让美琴轻易地举白旗投降实在是很难得,正当上条如此想到的时候。
少女的嘴角不知为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总而言之,这个手机只是作为用来和专用服务器相连接的道具而已,也就是说工作的资料或者联络方式都记录在远在天边的数字金库里。万一手机掉落在现场或者被夺走,只要切断这条线就不需要担心客户信息会被泄露了。”
“也就是说没办法继续追查了吗?她好像是想把最后之作送到某处。也就是说除了舞殿之外还有一个‘收货方’存在吧。”
“没错,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对吧?”
眯上一只眼睛的美琴,轻轻地挥舞了一下借过来的智能手机。
响起了单调的电子音。
“查出来了,那接下来你……”
“不用,这里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个人情报,如果只是工作的相关情报的话,大家一块儿看也没关系吧。”
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上面,出现了一大堆文件名。就连末尾的那些文件扩展名他也一个都看不懂。就算尝试着点击几下屏幕,出现的文字行列他也难以理解。虽然这些文字和那群大人们互相签署的合同书不同,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是比较相似的。到处都是专业用语和拐弯抹角的措辞,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但是大脑中却没有收获任何信息。
“需要御坂为你概括一下吗?”
“求你了。”
“简单来说就是和统括理事长相关的事情,御坂一言以蔽之。”
“那家伙的?”
上条惊讶地说道。
这里提到的那家伙,并非是指被称为亚雷斯塔的那个“人类”。而是在那家伙之后,继承了这个位置的另外一个人。
一个无论是对于御坂美琴来说,还是对于御坂妹来说都属于因缘颇深的存在。
对于一度遭受过绑架的最后之作来说,则更是如此。
美琴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这个文件没错的话,就是这样。新任统括理事长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肃清学园都市所有的‘暗部’。但是那些对于待在‘暗部’打从心里感到舒服的人以及无法从那里脱身的人则反对这项决定,因此,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可以使用的交涉材料。”
“………”
说着容易做着难。
仅仅是说出这个理想,畏惧恐怖的人们都不一定会为自己作证,甚至有可能完全反对这项计划。当然,如果计划崩溃以失败告终的话,作为报复,第一个会被瞄准的就会是带头扬起大旗的领头人。
而他立刻就证明了,自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首先要公开自己的罪行。”
“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啊。以杀害了一万名以上克隆人的‘实验’为中心,把自己至今为止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公开出来。通过这件事情,来向内界外界证明没有任何例外。好像是要将那些被恐怖所威胁的半信半疑的人们引向充满阳光的美好世界的话就必须要这样的意思。……实际上,他现在就在警备员的审讯所里出面自首。”
“你说自首…那家伙吗?!”
“虽然我也看不出来那家伙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不过看样子这是真的呢。”
当然,自首的情况和时机都不可能改变对他的惩罚。公开罪行的话,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吧。稍微想想就知道,这样一来他从监狱里出来的日子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御坂妹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歪了歪头。
“也就是说这位新任的统括理事长,连新年都还没过就要引咎辞职的意思吗?御坂提出疑问。更何况如果‘下任统括理事长’再次让‘暗部’复活的话不就到此为止了吗?”
“虽然统括理事长有自主辞职以及指名下一位继承者的权利,但是看样子底下的人没有办法罢免他。就相当于即使老师们在办公室收集赞成票,也无法罢免校长或者理事长的意思。”
学园都市本身只是亚雷斯塔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创造出来的巨大的教育设施而已。要是能被别人捣乱的话就没办法稳固制度了吧。
那样的话。
“……也就是说他认为就算被关进了铁牢里,只要能继续作为统括理事长使用自己的权限管理这座城市的话那也没问题?”
“还真是干脆彻底啊。站在这个城市顶端的人,都喜欢把自己关在厚厚的墙壁里面吗?”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利害关系就变得很明确了。
想要将学园都市的‘暗部’摧毁掉的势力,以及那样的话就会感到困扰的势力。
概括一下的话,就是这座城市的明面和暗面整个分成两边,并且要发生正面冲突了的意思。那样的话,这座城市内一半的人都会盯上最后之作吧。舞殿星见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位尖兵而已。仅仅如此就退缩的话,根本上的问题就得不到解决。
“还有什么吗…”
毫不犹豫。
上条当麻开始寻找敌人。
“还有谁在吗,很明显就是幕后主使之类的?!如果那群恶党真的三两成群地袭击过来的话,那就永远都没办法休息了啊!!!”
噗!手机突然频繁地显示错误信息。
有谁注意到了他们。
与其说是打算切断连接,倒不如说是打算删除整个数据。
“有人在管理着这些不满的家伙。为了能让实际行动更加方便,还有人在背地里给他们提供金钱和武器。”
但是美琴并没有在意这些。
说到底她原本就没想要得到什么能在法庭上使用的证据。
只要知道藏在这次事件的背后,真正的黑幕的名字就可以了。对方匆匆忙忙地消除服务器里的数据,反过来也就证明了这里的情报是货真价实的。
也就是说。
御坂美琴,说出了现在正被消除中的情报。
“根丘则斗,仅有十二人的统括理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