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与脚下平坦的沙地反复地摩擦,飞扬起一阵沙粒,白色的运动鞋上亦蒙上了粉尘。
空气里静默地有些诡异,平水秋与下意识地止住笑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不开心……”
正当他打算开口道歉的时候,她终于启口,粉润的唇上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声音模糊地让人听不清。
“什么?”
“其实——”
她没有抬起头,反而更低地将头垂到胸口,让额前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一点也不开心啊……”
声音轻的仿佛能被风吹乱,他这回却听清了。
她的突兀的坦白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怎么会?中森你不喜欢夏日祭吗?”
——不喜欢夏日祭么?
——喜欢啊,好喜欢好喜欢。
这是日本最有名的三大祭典之一又怎能不喜欢呢?
只是,那个少年,不见了。
那个总是陪我去的少年,不见了呢。
“平水君你…好像说过很讨厌被人欺骗吧?”
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
“恩,是啊。”
这便是他讨厌魔术的原因。
“所以啊……”她头依旧低垂,柔顺的发丝散落在耳畔,“我也是个讨厌被欺骗的人呢……”
那个人没有来。
那个和我约好的人,没有来。
那个永远都无法被他人替代的人,没有来。
——不开心。
——不管怎样都无法开心起来。
——因为自己被人欺骗了。
那种感觉,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落寞,让人委屈地想哭。
“中森……”他轻怔,便见她瘦削的肩膀一颤,“…中森?”
“平水君…能不能拜托你先不要说话……拜托了……”
拜托你,先不要说话。
拜托你,先不要用我最熟悉的声音和我说话。
拜托你,先不要用我最思念的声音,生疏地叫着我的姓氏。
心会痛的,很痛很痛。
“恩。”
一个单一的音节,隐约透着担心的音色。
却让他身边的女孩眼里埋藏已久的泪水蓦地涌了出来,无声无息。
——呐,快斗啊……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呢……
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想念你,哪怕是听到与你极其相像的声音,我都会喜极而泣。
我是不是,很傻啊。
仿佛过了很久,直到感觉身边的人肩膀颤抖的幅度明显小了下来,他才开口,轻声说道,
“其实我啊,那天也不开心呢。”
她的身体顿了顿,似乎是在听。
他在嘴角处勾起某种莫名的弧度,继续道,“这样想我和中森好像,我也觉得啊,自己被人欺骗了。”
握着秋千链的手紧了紧。
“怎么会…滕江小姐对你撒谎了吗?”她问道,尽管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沙哑。
“不知道。”他淡淡地说着,而眼神里却有着深深地在乎。
“……”她用手使劲抹了抹眼睛,这才抬起头来,回身看着他。
“我不敢问她,中森,我不敢问。”指关节泛着浓重的白色,他笑道,“真的不敢,我怕她的答案,很怕很怕。”
“怕她承认是在骗你吗?”
“恩,”他转头,递给一边的中森青子一个煞有其事的笑容,“中森你现在一定觉得我是个胆小鬼吧,哈哈,其实我也这么认为的。”
“确实是呢。”她亦配合地绽放一个没心没肺的假笑,道。
“喂喂,你用不着这么赞同吧- -”
她对他弯了弯眉眼,末了,从秋千上站起,伴随着一阵干涩的“吱呀”声后,她在他面前一米处站定。
“平水君…还是不要做胆小鬼的好。”
他仰起头看她的脸,因为背着光线,她脸上的表情他看的不甚清晰。
那个刚才还在柔弱哭泣的女孩子,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吗?
“她还在不是吗,就算答案会让自己受伤,可是喜欢的人还在不是吗?”
“等到有一天,她不在身边了,那时候会后悔的的,后悔自己当初的胆小和不坦诚。”
就像现在我这样,会后悔的。
还有好多好多话,没问他,没告诉他,可是他却不在了。
不在我身边了。
“我对平水君也算是一见如故,所以我以朋友的角度希望平水君你能说出来。”
“真的。”
平水秋与没有说话。
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定定地站着。
良久之后,她看见他原本紧抿的唇线出现了弧度。
一个看起来苦涩异常的弧度。
“不能问啊,中森。”
“不能问的。”
因为问了,她便会离开。
我知道的,如果我问了她那个问题,她必定会离开。
我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因为,她是我仅有的全部。
滕江五月,是平水秋与仅有的全部。
这一次,平水秋与在中森青子墨色的眼里看见了自己,哭一般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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