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七十二章 约定

再看四人，除了杜衡盯着茶盏，旁的三人都是面色有些委屈，却又不敢说话。

我挥挥手：“今天各回各家，明日我来找狗蛋，至于杜太医，小呆，清欢，你们一个都不许来！”

清欢一听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来！”

洛殊安探头看了一眼清欢的表情，也皱眉跳了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来！”

杜衡慢悠悠的将目光从茶盏收回，语气有些若有若无的期待：“江姑娘，你说了那么久，没有吃一口茶，口不渴吗？”

我深呼吸，放柔语气，不理会杜衡：“因为你们来都是帮倒忙。”

“我哥说过，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阿年，我们三个都不臭，能赛过两个诸葛亮。”

我喃喃自语：“你们是三个呆子，赛过一支军队，有了你们，甭想干什么事了，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想要这事成，就听我的。”

洛殊安和清欢安静了。

杜衡抬头又问：“你渴吗？”

我没好气的答：“不渴。”

杜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横竖今日等不到你渴了，我便不忍了。”喝完这一口茶，杜衡便起身了，抱起桌上一堆书，走了。

我拉着清欢和洛殊安：“狗蛋，我们先告辞了，明日辰时再来叨扰了。”

陈淮清连连点头，将我和依依不舍的清欢、洛殊安送出门外，清欢一直嘟着嘴，就连和我挥手道别时也是嘟着嘴，很是不开心，没有悬念的，洛殊安也是学着清欢嘟嘴告别，我有些哑然失笑，这一群人啊，真是让我头疼，又让我心里颇感欣慰，毕竟都是心思澄澈之人，能遇见他们是我的运气了。

往府里走去。

“小阿年，你让人家等了好久哦。”这声百转千回的小阿年，让我第一反应想起了乐正于渊，一转身，却发现是笑语盈盈的无双公子。

我俯身：“无双公子。”

“看来唤你小阿年的人，不止我一个。”

好敏锐的眼神，我赞叹道：“无双公子果然不凡。”

无双公子翘唇：“为何这几日都不来找我，让我好生想念。”

我微微一笑：“我对你很放心，无双公子。”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江婧年，你不似普通女子，你若为男子，兴许我会招揽你为我的手下。”

我笑得灿烂，毫无心机的模样：“倒不劳烦无双公子，成了男子，擅长红妆，倒是没有女子来的方便和自然。”

无双公子笑意加深：“你这人，也是一句实话都不说的，罢了，只是和你说一声，信给你送到了。”

我点头道谢：“有无双公子一句话，这事起先也就成定了。”

“只是，现在还有两人托我待了口信给你，你听还是不听？”

我点点头。

无双公子挑眉，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不问问是谁的口信？”

“八九不离十，是宋吟和沈展琰吧。”

无双公子呼出一口气：“有点意思，你猜对了，先听谁的？”

“随意，皆可。”

“那边先说沈展琰的吧，只有一句话——多谢，往后我会冷眼旁观。”

我一愣，谢？是谢我对清欢的相助吧；冷眼旁观？说的可是放下上一世，不再抱着让我死的念头而是看我的表现？真的只是因为我帮了清欢，便能让他放下那么深的仇恨？

“沈展琰那边，我没法帮你回口信。”

我如梦初醒一般：“那也多谢无双公子。”

“再说宋吟的，又是一个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我赶不回来吃糖瓜了。”

无双公子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如同羽毛一般骚扰在人耳尖和心底，不知为何，兴许是这声音惹的祸，我心中蔓延出一丝不明意义的酸楚，安静的垂着头想了些许时间，这入了冬，就愈发的冷起来了。

我抬头，浅笑：“谢谢无双公子，我知道了。”

他凝视着我：“我也可以帮你带个口信给宋吟。”

我摇摇头：“无事，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当真？”

“便是回个口信，也无非是些注意安全，没有什么旁的要说的。”

无双公子轻笑：“如此说来，这两个口信，你都信了？”

我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信了。”

他缓缓摇头：“其实他们说了很多，我不愿告诉你罢了。”

“这句倒是不信的。”

他笑出声：“哪里来的底气，让你说出这话的。”

“我想不到我身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无双公子来骗我，谎言，无非有两个原因，欺骗某些人必定是为了掩盖某些事或是谋取某些利，再无非就是说谎成性，信口就来，很显然，这两点在无双公子，和你我之间，都不存在。”

无双公子的眼底亮了几分：“江婧年，你果然不简单。”

我点点头，语气颇为干脆：“这世上，又有几个简单的人，我倒是想做个简单的人，奈何这世道不让我这般省心省事。”

“信，我带到了，你可还有什么话对我说？”

“恳请无双公子护我。”

他没有丝毫的惊讶，笑道：“我说过，一样的话我不说二遍。”

“然，这句话，已经是无双公子说的第二次了。”

“为何要护你？”

“目前我尚且造势不了，借势倒是可行的。”

“只借我一人之势？”

“目前只有无双公子，我才能开这个口。”

“为何不问宋吟？”

我想起那瘦削的肩膀：“他背负太多···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还是少来往为妙。”

“言下之意，我的小阿年觉得你和我是一路人？”

“比不上无双公子，但也算稍稍有些共同点，比如无双公子现在也在借势，而这借势也是为以后的自己造势，更是为最终的那一刻，得势！”

北风萧瑟，呼呼吹来，衣袖在风中翻滚，发丝也略显凌乱，而无双公子和我依旧站在风里，四目交接，一言不发。

“乐正于渊、沈展琰还有那杜衡，洛殊安，你都不选，偏偏选了我？可是爱上了我？”

“无双公子知道这些人，知道问我这个问题，便是我选择无双公子最大的原因。”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江婧年，做人呢，要懂得藏拙，在没有绝对力量之前，太过锋芒毕露，弊大于利，你可知。”

“我知，但我也知道，世上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我必须有让对方感兴趣的地方，才能多一个机会。”

他嗤笑：“你以为我对你感兴趣？”

“若只是江婧年，无双公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若是一个让秀王、玉面战神、妙手太医甚至还有武林第一人都注意的女子，无双公子绝对不会不感兴趣。”

无双公子第一次微微垂下眼眸：“要我护你？护你何物？何事？”

“护我来去自由，护我不被流言蜚语所误。”

“不需护长命百岁，富甲一方？”

我摇摇头：“这些，我自己会办到。”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要我护你，可以，拿出交换的条件，我若满意，就答应你。”

“无双公子有的，我没有；无双公子没有的，我更没有，我唯有一手红妆之术，能使无双公子财源滚滚不尽。”

“上次你便是说的这些，这一次也不加重些筹码？”

我摇头含笑：“我有的全部，便是这些。”

“你笃定这次我会应允？”

“不笃定，但是不说，就永远没有可能。”

“我若还是不同意，你意欲何为？”

“无法，继续战战兢兢，走我所走之路。”

“失败了呢？”

“这世上，很多事，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普通女子，费尽心思，只为求一门好亲事，相夫教子，便足矣，你为何选一条最艰难的路，对于女子而言，可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被迫也好，说心血来潮也好，这些都可以，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我江婧年选的路，我哭也好，笑也好，生也好，死也好，我都会走在这条路上，便是死，也只会死在这条路上。”

“就不怕这条路是错的？”

“人生只有一回，便是错，我也认了，更何况，我确信，这是康庄大道，只是还没有让女子也走上一遭的路径，便让我将这条路走出来吧。”

无双公子笑了，这次的笑，不似他平日嘴角挂着的笑，不似那迷雾般，总是看不透的笑意，而是如同烈日一般，气势汹汹，仿佛能驱散冬日的寒意一般，直达心底。

“明日未时，来衍香楼，除了为我带来金银，还需得想象，你还能为我带来什么，回去想想，我很期待明日，你来找我，会和我说些什么，我的小阿年。”

我俯身：“那就明日见，告辞了，无双公子。”

转身离开，而身后那一抹高高的身影，良久之后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