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六十一章 祖母谈心

偌大的正厅，便只剩下我和老夫人，老夫人合目靠在背榻上，并未说话，我也不打破这份沉默。

良久，江老夫人睁眼：“三丫头，别怨你爹。”

“老祖宗，我不怨父亲。”

“是啊，你不怨你爹，你也并不爱你爹，无爱哪来的怨。”

“老祖宗！”

江老夫人摇头叹气：“不用多说了，我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会看不出，你祖父一生只娶了我，我只得了两子，并没有多子之福，你祖父和你大爷都战死沙场，我亲手送走了我的夫君和我的儿子，所以你爹他，对于战场，有恐惧，有厌恶，有逃避，这才会更缺了些理智，别人三言两语就挑得失了清明。”

“原来祖父和大爷是在战场···”

“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中，自然是不记得，战死沙场倒也不算辜负了这辈子，好在景初去的是沈将军的兵营，沈将军会念在你的份上，照拂一二，我也稍许安心了。”

我一惊：“沈展琰带的那支兵？”

江老夫人点点头：“我听江氏说，沈将军先前上门提亲过，对你的印象该是不差的，看在这份情上，景初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我低头，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那人对我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就怕这事迁怒于江景初，这倒是我害了旁人，这该如何是好。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地毯上的斑驳，摇摇头：“相比之下，你爹这般浑浑噩噩，让我看了更加痛心疾首，你爹不是坏人，心是好的，只是容易听信谗言，甚是左右摇摆。”

“老祖宗，我知道的。”

“所以，我才说，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愿意让你成为江家最辉煌之人，若是我听之任之，不做干涉，这江家，怕是在我身后不久，就废了，江婧年，你可愿意？你可愿意挑起这重担？”

我垂着头，半晌未说话，这个责任太大，我不知该不该给这个承诺。

“你虽是女子，我也看出你的一片青云之志，我虽垂垂老矣，尚能为你遮风避雨数年。”

江老夫人声音不大，却有着一股蛊惑的力量，带这些燃烧火焰般的热度，让我的心不甚平静。

“我再问你一次，江婧年，你可愿意？”

我抬头：“我愿全力一试，却无完全保证。”

江老夫人笑道：“好，要的就是全力一试，有孙如你，老身足矣···给你半旬时间，重新开始审视府里的人和事，半旬之后，你便要开始随我起居用行，我会把我会的一切，都交给你。”

我真心实意的跪下磕头：“谢老祖宗！”

江老夫人笑得舒畅，眼中也是精神奕奕，这个老人，年轻时，也定是活得风光不羁，纵使老了，却仍有豪情，不愿放弃这腐朽的家族，这些不争气的后辈，我敬她！

我从院子出来，回房写下美人唇的方子便直奔衍香楼去，伙计将我带到上次的房间，我便静静的坐着等无双公子前来。

无双公子从屋外进门：“做好新的东西，来谈合作了？”

我摇摇头，起身行礼：“有事相求。”

无双公子不置可否的笑道：“我是商人，你可知？”

“我自然知道。”

“商人无利而不往，你也应当是知道的吧。”

“我愿为衍香楼做各式胭脂水粉，只需要你们提供原料，我再不收取一分红利。”

无双公子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落影于脸颊：“这么大的好处，所求何事？”

“无双公子护我。”

“你是官家小姐，我是士农工商，最末一等的商人，我何德何能，如何护你？”

我凝视着他：“无双公子不愿？”

他点点头：“有心而无力。”

我垂头：“是我鲁莽了，醉莺轩的老东家已经离开，我的美人唇就赠与公子把。”

我将方子放在桌上。

无双公子扫了一眼：“按照先前所说，你四我六。”

“这是送给无双公子之物，再求公子一事。”

“你是聪明人，不会让我一样的话说两次吧。”

“求公子传信。”

“传信有驿站，何必耗费巨资来求我？”

“急信。”

“有多急？”

“人命关天。”

无双公子不紧不慢，吃了口茶：“为何找我？”

“因为你是无双公子。宋吟对我说过，你很厉害。”

无双公子玩味一笑，缓缓道：“宋吟吗？好这个忙我帮了，准备笔墨！”

半晌后···

“两封信，一封给沈展琰，一封给江景初。”

无双公子端详着手中两份薄薄的信笺：“最快三日。”

“驿站须得七日，多出的四日，婧年多谢无双公子了。”

“我是个最重承诺的商人，你给了我大利，我自然不会敷衍你。”

我起身：“劳烦公子了，婧年告辞。”

我离开后。

“玄丙。”

护卫现身：“属下在。”

无双公子将信扔在桌上：“这两封信，送至北塞边陲，沈展琰和江景初，安排最快的马，日夜交替，三日之内，务必送到。”

暗卫犹豫道：“主子，路途甚远，若三天必须送到——即便是日夜换马，那些难得的千里马也会力竭而死。”

无双公子笑眼盈盈：“这个需要你来教我吗？”

暗卫咬牙：“属下还是觉得，为了一个女子，不值得如此。”

无双公子起身，俯身靠近暗卫：“嗯···不值得如此？她送我的美人唇方子，价值万金，能让本王子又多了些银两，多养些人马，现在你告诉本王子，不值得如此？”

暗卫身子一抖，咬牙：“属下遵命，这就去安排人手。”

无双公子满意的笑道：“最快的马，最妥当的人，去吧。不过，这事，你去告诉乐正于渊一声。”

“是，属下这就去。”

待暗卫离开之后：“江婧年···宋吟对她还是多有关注啊，罢了，既然宋吟为了我身赴苍国，我便多加照拂一二吧，横竖也送了那么大笔银子给我，还是要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