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鱼鳞
文：我
2016年，打麻将都用微信红包了，农村都用网络机顶盒了，有两万块钱就能开上二手车了，但是，手拿智能手机的一群人还是硬生生把一个年仅十八的小姑娘拉去了所谓的婆家，任凭她如何哭喊，求救，挣扎，众人还是只听她爸的指挥，把她架上了一辆车，开去了另一个村子，没错，这是2016年。
她在车上无声地哭泣，众人却有说有笑，还在不停地安慰：欣欣别哭了，有啥啊，我跟你大娘结婚那会儿，也没见过面，硬逼着看完就结了，现在不也挺好，时间长了都一样，别哭了嗷，让人看着多不好？
还有人说：欣欣你听大娘的，先过两天，现在这社会多开放啊，过不好再说别的，你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谁让你爸都答应人家了呢，哎呀，人这辈子得认命！
她爸听着听着，猛地从副驾驶转过来起身要打她，空间太窄够不到：你娘的给特么我憋回去，看你就特么来气，跟你呢死妈一个样儿，你特么不老老实实的，我不把皮给你扒下来！
她得手脖子都已经被刚才上车时拽肿了，她妈早就喝药死了，她爸耍钱欠了一屁股债，隔壁村人家看上了她，媒人来提亲，她爸二话不说就要钱，人家也痛快，就给了，这些她都不知道，直到她爸钱都挥霍完了，就逼着她去婆家。
这么一个荒诞的婚礼，没有典礼，直接放了炮乐队唱了歌，众人给她披上婚纱露个面，就扔进屋里和新郎在一块，众人在乐声中推杯换盏！
所以，我们的女主人公，叫欣欣。
欣欣就这样结婚了，值得庆幸的是，她得婆家不是野蛮人，婚后欣欣在婆家呆了不到一个月，睡觉衣服都不脱，也不说话，婆家一看实在不愿意也行，那还钱吧。可是她爸哪来钱，现实的戏剧性总是如同剧情一样狗血，上车那天，开车的是一个小伙，无助的时候稻草也像能救命的独木舟，抓一把试试，绝望之余她加了他的微信。
欣欣年方十八，眉目清秀，这个司机二十三四岁，心不安分，到嘴的肉没理由不咬，于是一个月后，欣欣和这个司机举行了自愿的婚礼，眉开眼笑，新郎家偿还了她爸收的钱，似乎事情就圆满了，可是现实的剧情，永远狗血。
欣欣的救命稻草，叫刘桩，二十三岁，没什么文化，他爸妈是周扒皮似的庄家人，种地干活但不花钱，能吃苦但只进不出小心眼，刘桩和他爸有一个不正规的打网队，专门给养鱼的人起鱼塘，他爸开车拉着网队去干活，每天能赚到工钱和车费加起来六七百，起早贪黑，欣欣还没意识到自己从火坑跳进了牢笼。
因为年龄小，挨骂都习惯了，对于这么一个花钱撬来的儿媳妇，老两口很是不金贵她，动不动就骂，干活慢点就挨骂，孩子都贪玩懒活，老两口只要跟刘桩说，刘桩就打她，从那样一个家庭长大，似乎欣欣觉得生活可能就这样，也就先生活着。
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刘桩就是。
刘桩家存款大概能有六十多万，在农村庄家人层次，算是富贵人家，但是家风是铁公鸡周扒皮，钱从来都不给欣欣一分，手机费还得和公爹要，老公公急了就说：一天啥也不干就整个破手机！但是心里知道这点钱怎么也得给，欣欣此时还把自己当他们孩子，被骂很正常。
2017年，他们家在县里兑了个麻辣烫店，生意很火，刘桩就白天打网，晚上住店里，欣欣这时候已经怀孕快生了，不久之后就是在家带孩子，刘桩回来的也越来越少，老两口却把骂欣欣当成了习惯，动不动就骂她没用，废物，啥也不是。
欣欣来了快两年，他们竟然一分钱没给过，一件新衣服没买过，穿的都是旧的，和亲戚邻居送的，时间一久，欣欣心里就有了怨气：凭什么？
欣欣长得好看，微信一发自拍，评论一大串，收了很多红包。
17年，有了拼多多，事情就这样开始了，欣欣用仰慕者发的红包在拼多多上买了衣服口红，这被老两口看到就逼问钱是哪来的，于是刘桩就从麻辣烫店回来，二话不说就是打，打完之后就说不要了，不过了！你爱上哪上哪去！
欣欣年龄小，他们根本不能登记所以不需要离婚，欣欣没想到的是刘桩会说不要她了，欣欣不怕被打，被骂，生活也就这个样子了，但是我不顾所有孑然一身来到你家，给你生了孩子任打任骂，你竟然不要我了？凭什么？
刘桩不是个心眼多的人，没什么素质，直接就说：城里我要找好几个，就特么不缺媳妇儿！所以刘桩回来少了不是忙生意，是有女人，欣欣那一刻好像心里的纱布被揭开一样，透亮了。
手机是个好东西，可以叫专车！
刘桩有了两个钱，狂傲了，喊着：有多远滚多远，老刘家不缺你！于是，欣欣从此杳无音讯，留下几个月的孩子仍然孑然一身！
后来，刘桩并没有再找到别的女人，用孩子的名义也没哄回欣欣，欣欣去了省城，飞出去的鸟，见了森林，就不会回笼子！
来，你们什么也没给，走，我什么也不带，包括孩子！
事情就结束了么？没有，还有狗血的。
刘东旭，一名小学老师，09年大学毕业就回乡从教，那是考的特岗教师，专门为农村中小学设立的考试，那年他26岁，到了2018年他35岁，仍然单身！至于为什么单身，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刘东旭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但是眼光比较独特，因为他上学时间长，所以作为文化人特别看中女孩的感觉，上学的时候因为自己又穷又挫又不通达，所以很难被女生看上，上班之后，又看不上那些没有感觉的女人，他要的感觉是那种干净，青春，长发，靓丽的美，而身边的女人都是肥婆妇女，打动不了他，慢慢的，他发现他不喜欢同龄的女人，女人年龄越大越没有打动他的东西，所以越来越不好找对象。
17年年末，刘东旭去看了一场电影，妖猫传，走出影院后发现钱包没了，于是赶紧去找，工作人员让刘东旭自己去看看，他进去看见打扫的人正拿着他的钱包看，他就赶紧喊：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打扫的人没说话，就把钱包放那了，然后想想说：我可什么也没拿？
刘东旭其实刚要走，钱包除了身份证银行卡其实没现金，但是声音一下吸引了刘东旭，刘东旭回过头，打扫的人也看着他，表情带着些不安，刘东旭笑了笑：只有身份证没别的，谢谢你！
然后门外工作人员就朝里面喊：快点，下一场开始了！刘东旭就顺手拿起了装垃圾的袋子，跟着打扫的人来到杂物间，打扫的人边说谢谢放着就行了，一边把头发撸起来扎上，刘东旭看清后很惊讶，打扫的人比自己想的还年轻，于是说：你这么小，怎么干保洁？
打扫的就说：给钱就干呗！刘东旭接着说：相识就是缘分，加个微信好吗，你做微商什么的我还能转发！
很顺利，打扫的就加了刘东旭，接着刘东旭就去了影院外的餐厅，大概五点左右的时候，刘东旭发给那个女孩微信：出来，请你吃饭，赏个光呗！
这个女孩，就是欣欣，对刘东旭来说，年轻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是个农村小学老师，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都不好，想找自己能看上的难比登天，自己又年龄大了，想找年轻的更是无稽之谈，但是上天给了个机会，一个干保洁的年轻女孩，一定不会嫌他是个农村老师，况且自己还是大学毕业，欣欣回复：不了，有工作餐，谢谢！刘东旭坚持：你不出来我就去经理那投诉你偷我钱，你看着办！
之前就是因为微信欣欣才有钱出来，所以欣欣不排斥加微信，但是一个陌生男人还是让她很提防的。
不一会，欣欣果然来了，刘东旭急忙给她搬椅子，欣欣也才二十岁，出来不久，还显得很胆怯：你想干嘛？刘东旭笑着说：吓着你了，对不起，但是你别担心，我就是想感谢你下，绝对没有恶意，我也不是哈市的，我是下边农村老师，今天来看个电影，你捡到我钱包也算是缘分，我觉得你挺好的，吃个饭感谢下，我叫刘东旭，别客气！
他点的香辣小龙虾和鸭粉汤，顺手给欣欣剥了一颗虾，给她拧开了饮料，欣欣出来没多久，从来没来过万达餐厅吃饭，无亲无故看见刘东旭不像坏人，感觉好多了，于是吃了一顿饭，刘东旭很细心，欣欣有些亲切，哥哥，朋友，父亲，爱人，感觉很复杂，但是很温暖。
欣欣问：你家人呢？刘东旭笑了笑：单身狗，自己来看电影的。欣欣看了看，问，你多大了？刘东旭笑了笑：你猜呢？欣欣说：看过你身份证，没记住，八几年的？不过你看着没那么老，像二十八九！刘东旭毕竟还是老城点：那你嫌我老么？欣欣愣了愣：你又不是我对象。刘东旭接着问：那你对象多大？欣欣：他死了，不想提。刘东旭：哈哈哈，没对象我喜欢，其实刚才你声音吸引我了，你一梳头发我才发现你这么小。欣欣：你喜欢小的？刘东旭：谁喜欢老的？欣欣：都会老，老了你就不要了呗？刘东旭：你要跟我，多老我都要！
就这样，刘东旭开始了追求欣欣的过程，欣欣很少被人呵护，18年初，欣欣就和刘东旭在一起了，并且坦白了自己的过去，因为欣欣太年轻了，刘东旭太喜欢了，都不在乎。
刘东旭大欣欣十五岁，他爸他妈都是传统庄稼人，很保守，儿子三十几岁没结婚就是世界末日一样的灾难，刘东旭说自己找了个小十五岁的对象，老妈老爸又是哭脸，大那么多能行么？能过日子么？能过长久么？能照顾人么？别处了找个年龄相当的吧，别小孩心了，稳定下来吧，你那是找个小孩哄啊！人家父母也不能同意找你这么老的！太小还没定性，不能长久，趁早别处了……让刘东旭感到很烦。
但是，父母总是没办法改变孩子的恋爱轨迹，刘东旭和欣欣处的越来越甜蜜，欣欣从来没在男人身上找到爱人和父亲结合的温暖，刘东旭从没想象真的找一个小姑娘，这样两个人非常恩爱，刘东旭毕竟有些素质，他不让欣欣把过去带进他们的关系，不让她讲太多的过去，只知道过去没人对她好，有个孩子但是并不想见，这些就够了。因为是个男孩，所以刘东旭只在这强硬：不许见不许有联系！还好，欣欣还是孩子，不那么想孩子！
终于，刘东旭要带欣欣回家，尽管父母不是很看好，但是儿子领对象回家也是很兴奋的，刘东旭说了自己的父母的住处，欣欣犹豫了一下，原来刘桩的爷爷奶奶家就在那，她还去过好几次！
刘东旭就好奇起来，问那是谁家？欣欣竟然还不知道爷爷奶奶叫啥，只是能找到，刘东旭觉得那也没几个姓刘的，一个村子的现在还在的姓刘的都是他们家亲戚，刘东旭就问他原来公公叫啥，欣欣一说，刘东旭瞬间苦了脸，原来欣欣前夫他爸竟然是刘东旭叔伯哥，因为他们往来不多，他都不知道他叔伯侄子叫刘桩，他一直在上学或上班，家长里短他都不打听，欣欣前夫的爷爷，是刘东旭的亲大伯，嗜酒如命去年死了，和他们家关系也不是很好，所以，欣欣原来是他侄媳妇！
这怎么和他爸妈说！被别人知道那就得被说的很难听很恶心！侄子不要的媳妇叔叔娶了，老刘家娶不着媳妇了这是，窝里乱伦！
这个事除了他们俩别人都不会赞成！
这可怎么办，一面是难得遇到的姑娘，心尖上的宝贝，一面是雷打不倒得传统观念，在一起，就是亲属的咒骂外人的笑柄，分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又有谁能重新给与？
刘东旭和欣欣说了这些关系，欣欣慌得手足无措，打了退堂鼓，说还是分开吧，这样对谁都好，刘东旭握着她得手，咬着牙说：不行，我不分开，我们谁也没伤害，是他们这些传统要伤害我们！你跟我回家露个面，之后爱谁谁，我们就在外面结婚！欣欣哭着没有主意，对她来说这就是个天大的嘲弄，命运的恶意使坏！
刘东旭他爸妈找齐了所有叔伯兄弟来吃饭，包括刘桩他爸，欣欣不敢回去，刘东旭就攥住她得手说，我们就让他们看一下，然后坐车就走，听我的没事，要不然咱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欣欣没主意地跟着刘东旭，回家的时候那些人正在喝酒，刘东旭带着抬不起头的欣欣一进屋，所有人都愣了，刘东旭说：她就是我媳妇了，爱谁谁，爱咋滴咋滴，没人能管得了，我谁也没对不起！说完，拉着欣欣就走，想回出租车上去，还没到出租车，刘桩他爸冲上来拉住欣欣：欣欣跟我回家吧，桩子还有孩子都在家呢，以前都是我们错了，爸跪下求你不行吗！欣欣已经吓哭了，怎么也挣不开，刘东旭挡在欣欣面前：大哥，她现在是我的人！没想到刘桩他爸一脚踹过去，直接把刘东旭踹进车里，刘东旭半天没起来，刘桩他爸骂：你他么是人么？她是你侄媳妇儿！欣欣还在挣扎，正在被拉上刘桩他爸的车，刘桩他爸还一直打电话：桩子，找着你媳妇了，快领孩子来！
这时，已经不少人看热闹了，刘东旭的妈已经犯了心脏病，被另一辆车拉着走了，刘东旭他爹也就跟了去，一把老泪纵横，刘东旭抢过出租车，掉过头就朝刘桩他爸撞过去，刘桩他爸闪开，车撞在了刘桩他爸的车上，欣欣刚被塞进车里，面包车门刚好被撞掉，欣欣吓得不轻，刘东旭大喊：快下来上车！
他推开驾驶室的门，拉欣欣上了车，然后开车就跑，期间刘桩他爸拿着棒子不断砸车，出租的挡风都碎了，出租司机早就报了警，刘东旭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警车追上了！
在乡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刘桩也来了，抱着孩子在哭，欣欣像无助的孩子抱着双膝也在哭，刘东旭，刘桩他爸，都被拷着手铐，一个辅警在刮着鱼鳞准备晚饭，嘎吱嘎吱不停的在响，鱼在挣扎，鱼鳞，蹦的哪都是，欣欣没有看孩子，却盯着被刮鳞的鱼，独自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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