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女巫被推上绞刑架的时候，时空停滞了。
一个戴着礼帽穿着不像这个时代服装的男子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女巫沙哑的吐出几个字
“我...不...想...死。“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
“第一个愿望，完成。”
2.
女巫回想着当时的事，百无聊赖的抓着头发。
“说真的，可能是我表达有问题，我是说了我不想死，但我没说我想一直活着啊！”
女巫愤怒地敲打着键盘。
“老娘特么活了五百多年了！真的腻了！”
“而且小说里写的能活上几百年的人不都成为了世界上的隐藏富豪吗？漫长的时间积累惊人的财富，为什么我还要在公司里做一个小职员啊？？我的钱呢？？？”
“愿望总是有代价的。”
“而改变你命运的愿望带来贫穷，我觉得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
隔着屏幕女巫都能感觉到对话框另一边那个让她抓狂的男人轻飘飘的语气。
“你还有两个愿望没有说哦，也许说了就能解决你的痛苦。”
“我想死。”
“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与第一个愿望抵消了，死之前你还要再许三个愿望。”
“......”
3.
女巫查遍了有关于许愿神灵的古籍也没有头绪，她是一个胆小又谨慎的人，以前的老师曾教导过她
“不要轻易的向神灵许愿，更不要做交易。”
“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会让你的命运变得多么扭曲。”
所以几百年过去了，她依旧没说出第二个愿望。
公司下班后，她谢绝了同事的邀请，独自回到了公寓。
她脱去衬衫和职业套裙，之后边拆快递边嘟囔道：
“现在的人怎么都穿的这么麻烦难受，还好....”
包装上写着：巫师睡袍，带你梦回中世纪，喜欢的亲评论晒图领红包哦。
“嗯嗯，还是这个舒服。”
女巫扎起了头发，开始从冰箱中取出草药，在桌子上摊开羊皮纸。
“下个月再因为迟到扣工资，我都要买不起材料了。”女巫叹气，随后跑到床边蹑手蹑脚地拉上了窗帘。
伴随着古老的咒语，焚烧的香草，昏暗的出租屋中的一切开始重构，天空、大地、河流、城镇，一切都浓缩在这小小的一方世界中。
女巫看着几百年前的自己，表情坚毅的走进监狱，受尽折磨，最后被拖到绞刑架上，虚弱的像一条死狗。
“太粗鲁了，火刑也好啊，怎么我就一点也没有作为女巫的尊严呢！”
面对这看过无数次的景象，女巫早已心如止水，此刻的她关注点竟然是百年前的自己好像比现在大了一个罩杯。
“也许是饮食结构改变了....不对，我是干正事来的。”
女巫一点一点的回看，随后低头思考着什么。
“果然，我完全记不起之前的事情...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
突然，这世界内的一切都崩塌了，出租屋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男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看着她。
“第二个愿望。”
“现在就要？”
“你可以思考一下，但是我走之前一定要听到回答。”
说着男人开始自来熟的在她家厨房沏茶，并从她的冰箱中拿出了巧克力蛋糕和曲奇。
女巫嘴角抽搐。
“我的愿望是你放下我的蛋糕。”
“不要把神灵的话当儿戏。”男人将一块切好的蛋糕摆在她面前。
“吃吧，这算我赠送你的一个愿望。”
“无耻！”
女巫慢慢地品尝着蛋糕，而男子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
待女巫吃完，男子站起身，整了整风衣。
“想好了？”
“嗯。”
“是什么？”
“我想回到我被绞杀的前一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眯起了眼睛。
“即便是会死，也要弄清楚？”
“对。”女巫的眼神无比坚定。
“我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是那种即便是生命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我忘记了，所以我要回到那个时候，去找寻答案。”
男人轻轻叹气，他的手慢慢抚过女巫的眼睛。
“去寻找吧，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你奉献出生命的事情，不要忘记了，你还有第三个愿望。”
“走之前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手上的戒指上写的是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
女巫感觉天旋地转，随后昏睡而去。
4.
清晨的第一缕光打在女孩脸上，窗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中气十足的嗓音。
“起床了！！！！特雷莎！！”
女孩惊坐而起。
“别忘了去给牛挤奶！”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墨绿的瞳孔，如阳光一般金黄的长发，无名指的戒指反射着耀眼的光。
无数的回忆涌来，她感觉头痛欲裂，惊愕、痛苦、绝望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一幕幕回现。
良久，她微笑地回应道：
“好。”
她开始了充实的一天，教小孩子们识字，把挤好的牛奶送到隔壁的阿姨家，顺便补了补邻家小孩破掉的裤子。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村庄内的灯火熄灭，白日里的喧闹不在只留下寂静的黑暗。
女孩轻轻地换上长袍，点燃香草。
“如果这世间不再需要神灵就好了。”这句话像是一句呓语，回荡在每个人的梦中。
安静祥和的田园世界一瞬间静止，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混杂在一起的色块，像是一幅意义不明的油画。
女孩退出了众人的幻境，独立于昏暗的油灯下。
这是一个巨大又黑暗的地下室，一个又一个人在这里并排躺着，组成的长队蔓延至黑暗的尽头。
他们脸上都挂着不一样的笑容，都在无边的梦境中体验着未曾有过的人生。
女孩走到地下室的边缘，昏暗的光打在那人的脸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孩，他的双腿因为战争而变得残疾，但此刻的他挣扎着不肯入睡，睁着眼睛打量着一切。
“这一切都是你的做的吗？女巫？”
“叫我特蕾莎。”
“特蕾莎，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女巫摸了摸男孩的头。
“没有什么理由，我喜欢罢了。”
男孩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但是正想追问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
“他们早上来过....当时您的父亲正在给我熬药，他们对他说，要...要来抓....”
“我知道了孩子，睡吧。”
特蕾莎来到楼上，看到正在收拾行囊的“父亲”。
中年男人看到她立刻站直了身体，他右手扶胸行了一礼。
“特蕾莎大人，您应该知道了，我们和王国的谈判破裂了，这里的收容所应该是...”
特蕾莎轻声叹息“那这里的人怎么办？他们有的因为战争失去了手脚不能劳作，有的因为战争失去了亲人无法接受现实而精神崩溃，如果我们走了，他们面临着的只有痛苦和死亡。”
“大人，您也应该知道，有生命自然有死亡，您做的已经够多了，应该放下了，我们可以去新的国度去拯救更多的人，王国不会一直容忍你未经允许就使用巫术的。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会让人们知道他们的神并不会拯救他们？变成一个失去信仰的国度，从而失去他们的神灵？”
“特蕾莎大人...凡人终究是不能与神灵相提并论的，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但是有些时候善良也会伤害到别人的利益。”
特蕾莎感觉到脖间一凉，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颈间，眼前的‘父亲’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人挟持住的特蕾莎。
“跟我走吧，特蕾莎大人，这是最后的条件了，主教会赐予你仁慈。”
她嘲讽道“杀了我吧，我不怕狗的威胁。”
5.
特蕾莎被押送到了教堂，看着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用自己换了100金榜，临走的时候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呸！”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并在脑海中想着要对他下哪种诅咒。
“女士，不用愤怒，他不过是在帮你。”
身着红色祭衣的主教从阴影中走出。
“我还以为我能值更多的钱呢。”
“实际上您的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只是迫于无奈，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请您。”
特蕾莎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被解去手上的镣铐，面前摆上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为何王国要发动战争吗？”
“钱、粮、权力、地位、交易、利益，古往今来你们都没有任何新意，多的只不过是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惨剧。”特蕾莎晃了晃杯中的红酒。
“此刻的人们为了一点粮食都可以卖掉自己的孩子，而你们这却有酒喝有肉吃，你问我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自然是为了你们那些肮脏的欲望了。”
主教边擦拭着烛台边缓缓摇头。
“当人站在权力顶峰的时候，人世间的欲望早已满足，所求所想的不过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真切的看一眼神灵。”
特蕾莎一瞬间握紧了双拳，等待着主教下一句话。
“所以我们制造战争，正是在制造苦难，如果遭受苦难之人向神灵祈求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完成夙愿....见到神降....”
“你们的所作所为怕不是等来天罚。”特蕾莎咬牙切齿说道。
“神灵不会怪罪他愚蠢又无知的孩子的。”主角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特蕾莎。
“我们调查过你，你是见过神降的孩子吧？”
特蕾莎感觉背后发凉，她能感觉到在身后她看不见的阴影中有无数的铁甲和刀刃在指着她。
“我没有见过神降，但是我见到过..恶魔。”
“我那贪心的恋人想用战争中死去的人的尸体做祭祀，用来换取黄金和地位，然而...”
特蕾莎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教堂顶部那繁复有华丽的符号。
“神灵是不会做如此肮脏的交易的，恶魔带走了他的生命。”
“哦？”主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收留那些遭受苦难的人，用街头幻术的小把戏让他们幻想自己活在太平盛世，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特蕾莎神情黯淡
“为了赎罪。”
她摩擦着手心的戒指。
“既然你调查过我，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哪个侯爵的女儿，而当初的他没有那样的地位和财力，为了娶我，他才做了这么黑暗的事。”
主教不住的点头
“好，很好，非常好....”
“多么动人的故事啊，他为了用财富换来爱情，所以用生命换来财富，而你因为愧疚而在这乱世间做着神灵的事情赎罪...”
“真的，太美好了，我想你的祈求，你的愿望，应该让神灵心动...”
特蕾莎猛然站起，而身后的阴影中冲出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她围住。
“全国通告，七天后这个名叫特蕾莎的女巫会在市区中心施以绞刑。”
他抚摸着下巴。
“罪名，施行巫术，残害百姓！”
6.
七天后，正午，城镇中心的广场。
特蕾莎被人拖着前行，在这七天的日夜中她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她手脚上的筋脉被挑断，金黄的长发被粗暴的撕扯，血肉模糊的她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广场的周围聚满了人，红衣主教的在人群前发表着审判异端的演讲。
“她是撒旦在人间的走狗，是红月之下被恶魔附身的侩子手，她享受杀戮，迫害无辜的百姓....”
一车又一车的人被拉到了广场中央，他们都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在死亡之前痛苦的哀嚎。
特蕾莎望向他们，看到那个双腿残疾的男孩已被挖去了双眼了无生气，看到那个在梦中每天叫她起床的阿姨胸口多了恐怖的刀伤....
“这个女巫就是魔鬼！”主教怒吼，瞬间点燃了那些被惨像惊吓到的人们的情绪。
“杀了她！”
“杀了她！”
.....
特蕾莎无声的笑着，有人吐口水，有人扔石头，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她就要做到了。
她被脱到绞刑架前，主教支走了两边的士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向神祈求吧，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特蕾莎想他的耳朵狠狠地咬了过去，被主教一脚踢翻在地。
“异教徒的女巫并不相信神明，也不愿接受救赎！”
“神啊！审判她吧！”
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下一秒她被吊起，窒息和剧痛让她昏厥。
一瞬间，世界的一切都停止了，高举双拳的主教，全副武装的士兵，愤怒高呼的民众，灼热的
阳光和广袤无垠的天空。
男人来到她的面前，解开绳子，叹息道：
“第三个愿望。”
特蕾莎好像死去了一般紧紧闭着眼睛，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突然伸手死死的抓住男人。
“我找到你了！”
那一刻，钟楼之上声音传来，飞鸟的翅膀动了一下，被冻结的时间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狂风大作，特蕾莎就站在风暴的中心，她猛然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
“第三个愿望。”
“我愿这世间，不再拥有神明！”
拴住世界的锁链崩断，那一瞬间时间疯狂的向着无法回忆起的过去狂奔，广场上的人开始变得
渺小，男人视线变得模糊。
“特蕾莎...”
7.
特蕾莎.梅耶尔躺在病床上，她的生命已不知剩下几天了。
她的父亲梅耶尔公爵早上跟她说为她请来了一个叫海伦的医术高超的医生，陪她聊天的女仆说，
这个医生不光医术高明甚至还精通巫术，做过好多堪称为“奇迹”的事情。
特蕾莎虚弱地笑道：
“再怎么高明和神奇也救不回我这样的病吧，王国里出名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我也不求好起来，
只希望他是个有趣的人，能陪我聊天、开心，就够了。”
他们相见的那天，
女孩伸出手来，医生跪在地上吻着她的手背。
“你会好起来的，我的公主。”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海伦倾尽自己所有去医治她也没有让她的病情好转，而在她的生命枯萎之前，这个在最后的时光中陪伴她的男人成为特蕾莎了最后的光，最温柔的爱人。
在梅耶尔侯爵的默许下，二人在她的病榻前宣誓结婚，男人为她戴上了一枚刻着“特蕾莎&海
伦”的戒指。
“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海伦亲吻了特蕾莎的额头，在女孩安静睡去的时候，他轻抚她的脸庞，转身离去。
在那之后，神迹发生了，特蕾莎身体一天天的好转起来，变得越来越健康。
在她可以下床走路的那天，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兴奋地叫着：
“医生！医生！”
家人诧异的看着她。
她的健康是神赐予的礼物，任何的医生都对这疾病束手无策。
家里也从未来过一个名叫海伦的医生。
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后来，管家说在花园中发现了一套男人的衣物，还有一本写着不知道什么文字的笔记。
特蕾莎抢了过来，在之后的岁月中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找人学习巫术，成为了被人们畏惧的女巫。
但她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叫海伦的男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8.
男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他叫海伦，是一个医生，也是一名巫术师。
但是为了拯救他所爱之人，他选择诵念神的名字，与真正的神灵做了一个交易。
代价是他奉献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成为神在人世间代行者，帮助人实现愿望的机器。
不再拥有自我的机器。
“你终于回来了。”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过头去，看到在光芒之中的她。
特蕾莎.梅耶尔。
“你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让我找的好辛苦。”
女孩轻笑着，缓缓地拥抱住了他。
“我已经记不住许了多少次愿望了..”
海伦抚摸着她“是不是太累了？明明就三次....”
他突然怔住了，那一次一次的回忆慢慢清晰，那让他以为仅仅只是三次的愿望实际上是无数次同样许愿的重叠。
“我不想死。”
“我想回到过去。”
...
还有那百年来回荡在这个战乱世界的人的梦中的那一句呓语
“我愿这世间，不再拥有神明。”
究竟是多少次愿望的力量，可以破除契约，让他从这永无止境的梦境中逃脱。
“特蕾莎...”
女孩仰头亲吻着他，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紧紧相拥。
他们的身后，是被因为鼓动战争而被绞死的主教。
而此刻，特蕾莎怀中的戒指掉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中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9.
“和神的契约哪有那么容易破除.....”
“你不要忘了，我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巫哦，我的幻术是可以用记忆来代替人的存在。”
“你是想让海伦的记忆永远的活在你创造的幻境里？”
“是的，因为我如果许愿让神不存在这世间，所指向我心中所想的也是‘虚假的神’也就是指向身为‘神的代行者’的海伦，神的契约也没有被破除，因为会有人来代替海伦..”
管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特蕾莎。
“小姐，我当时教导你巫术，帮助你寻求事情的真相，是为了你不想一生被其所累，但这样的结果我真的无法接受.....”
“你别这么激动嘛，我就是替人实现几个愿望，很轻松的工作的...”
“但是你一定要确确实实把我送上绞刑架，不然狡猾的神不会让他现身的。”
特蕾莎起身，望向漫天的星辰。
“也许，真的成功了，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10.
这个世界上依旧有人相信神灵的存在，
传说在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会有一个穿着长袍的女巫出现。
她会让你念出她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名字，然后实现你三个愿望带你摆脱困境。
后世把她称为愿望女神，也称为希望之神。
特蕾莎.海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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