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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女孩

fairytale合集

《致我亲爱的女孩》

(一)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说一位病人马上要离世,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那件事之后,我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医生说我需要多与外界接触,于是我报名成为了一名临终关怀志愿者。

临终关怀是一种专注于在患者将要逝世前的几个月内的医疗护理,旨在排解病人心理问题和精神烦恐,令病人内心宁静地面对死亡。

简单来说,我负责照顾他,直到他死去。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我的病人。

一个淋巴癌患者,英俊到不真实的年轻男人。

(二)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病房,那天我迟到了,因为听说病人是一位大学教授,我特地去了趟书店。当我抱着两本厚厚的小说赶到病房时,里面空无一人。

“他也许去楼下散步了。”路过的护士告诉我。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还凝着露珠,我记得那天是农历的惊蛰,万物复苏的时节,满眼都是新绿,我在一株新开的梨树下找到他。

他在一张长椅上安静地看着书,如果不是身上那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我绝不会将他当做病人。事实上,在看到他时,我下意识地左右寻找摄像机——以为是碰上了哪个男明星在医院拍戏。

他背对着我,却仿佛早知我会来。

“你迟到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合上书,站起来瞥了我一眼,冷冷说道:“我等了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一个癌症患者可以浪费的时间可不多。”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他们说过很多遍,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疏导。”

“呃......但,但是接下来你会面对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医院说你没有家属,你需要一个人陪伴,也许不能减轻痛苦,但至少能消解孤独。”我阵脚大乱,准备了一晚上的开场白说得磕磕巴巴。

很显然,我的病人并不是个容易相处的对象。

我安慰自己,总不能指望一个生命正在倒计时的人还留着好脾气。

在护士站翻到他的档案才更能体会他的心情。

这个叫程孜睿的男人,拥有令人赞叹的外貌以及惊人的履历,十五岁发表SCI论文,十八岁读博士,病发前在国家高能研究所研究量子动力。这样的天才全国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他的人生本该是完美平顺的,忽然遭此劫难,任谁都无法接受。

我正看着这份档案发呆,忽然他的病房里传来噗通一声巨响,我赶忙推门进去,见到他满头大汗的蜷缩在地上。

他紧紧抓着床栏,浑身发抖,痛苦的面部都扭曲了。

“你怎么了!”我冲过去扶他,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拽着我的手臂,他痛得话都说不清,嘴里发出的声音像兽类濒死前的呜咽,一声又一声。我头皮发麻,手被他捏得生痛,疼痛和恐惧一瞬间袭击了我。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去直面一个生命的死亡,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面对死亡我除了吓得大哭竟别无他法。

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三四个人将他抬回床上,麻利的按住他的手脚。

“你出去。”你放开了我的手,拼命忍受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看到他的眼神,是那样绝望与狼狈。

“出去!”

吼出最后这句话,他彻底失去意识。

(三)

”他在做生物治疗,要从血液里提取细胞分离出健康的细胞,然后再把这些健康细胞导入体内,这期间体内会有强烈的排斥,今天这种情况在他身上会很频繁,你要慢慢习惯。“

为了让我镇定下来,护士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他会好起来吗?”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回答我的是一声叹息。

“程老师是我见过意志力最强的病人。癌症对身体的折磨是健康的人无法想象的,很多病人痛到要求用强阿片类药物止痛,但是程老师坚持不用。”

“为什么?”我不解。

“副作用很大,会影响中枢神经,他开玩笑说,比起死亡,他更不能忍受自己变成笨蛋。”

虽然不是该笑的时候,可是我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打了镇定剂后他终于逐渐平息下来。熟睡中的他褪去了白天的凌厉,温顺的像个小孩,他有着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刘海凌乱的散在额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他似乎做了个不太平的梦,睫毛颤动了两下,我轻手轻脚的替他关掉床头灯,趴在他床边渐渐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楼下替他买粥,回到病房他已经醒了,并且神奇的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依靠在床上翻书,又变回了那个英俊逼人的傲慢男子,仿佛昨晚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忽然一群大学生打扮的男男女女推门进来,他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马上要考试了,你们不好好复习跑这里来做什么?”虽是在责备,可语气却少有的柔和。

"辅导员批了我们半天假,放心吧,不会耽误考试的。“

”程老师,我们代表物理系全体学生来看您,祝您早日康复。”有女生已经噙着眼泪,被旁边的同学瞪一眼,又生生憋回去。

“老师您看,这些花是我们去年在科技园种的,今天特意带来给您,漂亮吗?”一个虎头虎脑的学生将五六束百合花放到程孜睿的床头,为了好看还顺手噗噗拍了两下,我注意到一旁的程孜睿掩着鼻子迅速打了个喷嚏。他鼻子红红的,轻轻的皱了下眉,却没说话。

很明显,他花粉过敏,可又不想扫了学生们的兴,一边打喷嚏一边拼命忍着。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我想象中那般冰冷。我在一旁站了半晌,决定帮他一把,于是拉下脸沉声道:“探视时间到,病人该休息了。”

学生们有些不满,但也没再坚持,依依不舍得离开。

他们前脚一走,我后脚便把床头的花统统抱走,呼啦打开窗户通风,过了一阵,房间里的花粉味终于淡了不少,程孜睿打完最后”一个喷嚏,揉着鼻子问:“花呢?”

“送给隔壁的小孩了。“我白他一眼:”花粉过敏就别硬撑。“

”你怎么知道我花粉过敏?“

这个问题让我一愣,想了半天没头没脑地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跟你一样。”

他没再追问,只破天荒的说了句:“谢谢。”

(四)

我们之间的转机出现在一星期后,那日他去楼下散步,我在打扫房间时在他床下翻出了一张被丢弃的纸条,好像是一份清单,字迹潦草的写着:

1、跳伞;

2、去糖记甜品吃芒果捞;

3、当众唱一首歌;

4、去布拉格看圣维塔教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麻利的将我手中的纸条抽走。

“这是什么?”我问他。

他语气冷冷的:“没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准备撕掉,却被我一把抢过来。

“你的愿望?”我兴奋地大叫:“为什么不去实现它?”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怪物。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怎么不可能,你现在的身体还可以走可以跑骂起人来精神气十足,那么就趁现在去啊,去实现你的愿望,我和你一起,真的到了走不动的那天再放弃也不迟。”

他没再反驳。

“第一个愿望是跳伞。我前几天才看到新闻上说一个89岁的老太太从15000英尺的高空玩跳伞,程老师您贵庚,应该不到89吧?”我故意揶揄他。

“疯子。”他扯过被子盖住头不再理我,而接下来的几天,我欢天喜地的到处联系跳伞俱乐部,他并没有阻止我,我知道,他同意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坐在直升机上穿着全副武装的跳伞服在3000米高空盘旋——还时刻准备往下跳。

教练正麻利地用固定装置将我和程孜睿捆在一起,而我冷静的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环节弄错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

“清单是你做的,愿望是你的,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往下跳?!”

“我记得,你亲口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他清亮的眼睛看着我,慢慢悠悠地开口。

“好吧,就算我豁出去跳了,可为什么是你带我?我要专业的教练!”

像我这种初学者一般选择双人跳伞,也就是教练捆在学员背上,两人一起起跳,颇有殉情的味道,我一个连过山车都没玩过的女人,突然跳到自由落体这个档次,本来就已经是对我纤细脆弱的神经的莫大考验,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开玩笑,我还想多活几年!

一旁的教练笑了,“你别小看他,他可是专业人士,国内拿到跳伞执照的可没几个。”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程孜睿拿出那张清单,用笔画去了第一行,然后不由分说地拎起我,“哗”地一声拉开直升机的舱门,我站在门边往下看,顿时头晕目眩。

好,好高.....

“程老师,程教授,程大爷,我们打个商量......”

我话还未说完,脚下一轻顿时失去了重力,我就这么被他“扔”了出去。我吓得紧紧闭着眼,耳朵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我知道自己正穿过层层浮云,以超过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下落,这无止境的坠落让我料定自己会被摔死,这一定是我人生最后几秒钟,就在我恐惧的大叫时,忽然身体一滞,我感到自己正在急速上升,是他打开了降落伞,一瞬间,迅速下坠的势头停住了,狂乱不已的心停下来了,我们漂浮在空中,耳边的风声变得异常柔和,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世界如此宁静,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直到一声熟悉的轻笑响起:

“梁缘,你睁开眼。”

(五)

我的脑海里时常会出现一些碎片,譬如夏日午睡醒来看到阳光透过窗帘,譬如回家路上捡拾一路细碎光斑,譬如奔跑时迎面而来的晚风,譬如一个陌生男人温润的眉眼和嘴角的笑意。

“你记起什么了吗?”我的心理医生问我。

“没有,都是些不成章的片段。”

“不要急,慢慢回忆。”

“我不着急了,我已经度过了焦虑和恐惧的时期,事实上,我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执着与寻找过去,我的生活应该向前发展。”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两个星期前你还很消极。”她很讶异我的变化。

“我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癌症患者,你知道他是怎样面对死亡的吗?他说,生命就如一片树叶,该生的时候,生机勃勃的来,长我的绿,现我的形,到该落的时候,痛痛快快的去,零落成土,让别的叶子又从我的落疤里得到新生,所以,死亡又有何所惧?”

我想起那人说话的样子,眉间蹙川似有凛凛的旷原之风吹过,语气不疾不徐,像一碗温吞的茶,气定神闲,总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想起下午还有约,我匆匆与医生告别,赶到甜品店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桌上点了两份芒果捞。程孜睿抬手看了看表:“有进步,只晚了28分钟。”

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你教的大学就在附近吧?以前经常来吗?”

他摇摇头,“从不,我芒果过敏。”

“那为什么还要吃?”

他掏出清单,利落的划掉第二行字,然后挖了一勺芒果,用视死如归的表情说:“想试试看是什么味道,硬吞下去只要不碰到嘴唇就行。”

我突发奇想:“如果有人吃了芒果之后亲了你,你会过敏吗?”

他愣了足足有三秒钟,他错愕的表情让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轻浮,就在我尴尬的试图转移话题时,他竟然忽然回答了我:

“会。”

“真的有人这么捉弄过你?”我拍着桌子追问他是谁。

他的表情竟有些难堪:“过去的一个学生。”

“哇!”

看样子他心情不错,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回忆:“她是我第一届学生,总是迟到,说来奇怪,她是个很守时的人,连每星期的团部活动都去的分秒不差,唯独我的课天天迟到。”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侧头望向我,示意我说下去。

“因为她喜欢你。”

年轻女孩爱上了自己的老师,羞于表白可又心有不甘只好想些法子来引起他的注意,情窦初开的少女有资格做傻事。

他低头笑了笑,并未否认:“毕业那天她约我出来,这丫头又迟到,我教了她四年一点没改,我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她来了,一坐下来就埋头吃芒果捞,一句话也不说,我就看着她把那一碗芒果捞一点一点吃干净,然后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

他的眼角带着笑意,眼神是那么的柔和,这种眼神我是明白的,人们只有在回忆自己最最珍视的记忆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看了我一眼,微笑的继续说道:

“她说,程老师,我想做你妻子。”

我一时停住呼吸。

“我这辈子第一次在异性面前方寸大乱,起身欲走,结果她拉着我不管不顾就亲了上来。”

“然后呢?”

“然后,我的嘴巴就肿了三天。”

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孩,我拍着桌子大笑不止。

(六)

春天快结束时,我开始筹划去布拉格的路线。

边看攻略边吃午饭,小护士凑上来在我耳边八卦:“我听说,程老师本来是准备和未婚妻去布拉格结婚的。”

“他有未婚妻?”我放下书,脑海里突然跳出那个女孩的影子。

“是啊,听我师姐说是出了车祸,程老师和他未婚妻是一起送来的,车祸倒是没伤着,可检查的时候发现了癌细胞。”

“那他未婚妻去哪了?”

“不知道,我没见过,可能因此分手了吧。”

我埋下头,无端端的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他是那么爱她,提到她时,眼角眉梢都在笑,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心甘情愿被她捉弄,她要做他的妻子,她就给她准备一场布拉格的婚礼。

可她却背弃了他,扔他一人独自等待死亡。

午饭后,趁他去散步,他的主治医师悄悄将我拉到楼梯间。

“我必须警告你们,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旅行。”

“可是,这是他的......遗愿......”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医生把头摇的载钉截铁:“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胸腔,别折腾了,没多少日子了。”

“程老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护士的声音突兀的从上一层传来,我猛地抬头,看到他的衣角消失在楼梯间,我下意识的追上去。

“程孜睿你站住!”我脱口而出。

他就真的站住了,面无表情的缓缓回头,仿佛刚才听到的事情与他丝毫无关,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不悲不喜,而我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夜,他的病情急转直下。

病危通知单一份接着一份,他被送进ICU,严重的排斥反应使得医生不得不给他注射镇定剂,整整一个月他都不省人事,仅靠呼吸机维持呼吸。

再出来时,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夜里我坐在他床边发呆,忽然有人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回过神来,发现他竟然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三十二天零五小时。”

“够拍一部失恋三十三天了。”

我配合的挤出一个笑容。

也许真的是睡太多了,醒来后他异常兴奋,逼着我听他讲了一晚上“能量守恒定律与匀速直线运动的电荷对空间贡献变化磁场的关系”。黎明时分,他忽然看着窗外说:“我想出去走走。”

“别任性,医生好不容易才保住你的小命。”

他坐起来麻利的换衣服,回头冲我狡黠一笑:“我的小命我自己负责。”

他现在虚弱的走路都需要搀扶,却依然将自己收拾的得体整洁,出租车将我们带到海边,时间刚刚好,天色开始慢慢亮了起来,我们席地坐在沙滩上,只有我和他存在的风景中,蓝灰的晨光宛如温柔的触手,一点一点,照亮了我们。

他忽然回头,向我伸出一只手:

“走吧。”

”去哪?”

“你想去哪?”

就在他身后,一轮新日从海平面挣脱出来,在眨眼的一瞬间,金色的光芒铺满了整片海面,刹那天地间清光万里。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这一刻,我似乎没有了任何遗憾,仿佛几千年的悲喜都到了家。

“布拉格”

我听到自己这么说。

(七)

初夏的清晨阳光并不炙热,照在树叶上闪着黝黝的光,绿油油的生气逼人,维也纳的街道上晨雾浓浓行人寥寥,他站在一片树荫下,晨风扬起他的头发,身后就是繁花如炽的木槿花。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再想起他,脑海里都浮现出他站在树荫下的这个画面,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而我的心乱如麻。

由于没有直飞的航班,我们只能从维也纳转机到布拉格。

我们心里都清楚,对于他来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

“如果我没办法走下去了,请你一定帮我完成剩下的心愿。”这天早上,他忽然这么对我说。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她知道吗?”

世间万物都能忘怀,唯有对爱人的眷恋,最难放下。他知道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将不久于人世吗?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那时我们坐在路边一家酒吧里,他低头摩挲着酒杯,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只见他嘴角动了动,笑得云淡风轻:

“我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我的生命所剩无几,而她应当有新的人生,我如何能用一根打结了的绳子,去捆住一道自由的风,叫它为我停留。

爱是什么?爱不是索取,相反,爱是给予,爱与欲是不同的,你若真心爱一个人,你只会盼着她好,希望她幸福,因为爱是善良与恩慈。

酒吧里有歌手在弹吉他,程孜睿走过去与他说了什么,那歌手竟给他让位,他接过吉他坐到舞台中央。

他唱的是卡朋特的《closetoyou》,之前看到他将唱歌列入清单,我还以为他五音不全想挑战自我,没想到他的歌声如此动人。

我站在下面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湿了眼睛,一股来路不明的悲伤深深击中了我,我像一只中了枪的麋鹿,马上就要倒下了,我喘不过气,匆匆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站在酒吧外,我拿出他的愿望清单,小心翼翼地替他划掉了“当众唱一首歌”。

一曲终了,酒吧里一阵欢呼,他站起来,我在门外回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这首歌,献给我此生最爱的人。”

我慌乱的低下头,忽然里面传来一阵惊呼,我急忙拨开人群,看到他倒在了台上。

像一座山,在我面前轰然倒塌了。

那是我记忆里,关于他的最后一个画面。

两个星期后,我的信箱里收到一封邮件。

程孜睿先生因淋巴癌救治无效已于五月十六日逝世。

享年二十八岁。

他感恩你最后的陪伴。

(八)

"请打开那扇栅栏的门静静地站着,像花朵那样安眠,你将在静默中得到太阳,这就是我的祝愿。”

在我的书柜里,夹着这样一张明信片。

这是顾城的诗,我知道,名字是《不再相见》。

这个字迹如此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来自谁。

我的记忆有一片空白,医学上称为“逆行性遗忘症”,我忘掉了生命中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那些记忆像变异的癌细胞,被一刀切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生活在对自己的怨恨里。漫长的一生,每个人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的带来痛苦,有的带来喜悦,有的让人失望,有的让人兴奋,而我什么都没有,一个没有根基的人,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对自己丧失信心。

直到我遇见一个男人。

与其说我在陪伴他,不如说他在帮助我,我陪他结束了他的生命,他帮我开启了我的人生。

人类的生命,并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心中充满爱时,刹那即永恒。

我应当感恩那些奔流的大河,以及逐流的日子,也应当感恩那些令我困顿与裹足的时刻,他们是我生命中的云帆,也是我终要越过的沧海。

收拾行李时我才发现,原来他那张遗愿清单的背后竟然还有一条:

5、亲吻最爱的人。

更奇怪的是,这一行已经划掉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完成的,它成了一个未知的谜。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奇迹,那一定是一个绝望的人重拾了生活的希望。

五月二十日,晴天,我背上背包,重新踏上了去布拉格的路。

(九)

据说人在弥留时,脑海里会闪现出此生种种过往,最终停留在最美的一个瞬间。

程孜睿记得那一瞬。

在飞往维也纳的三万英尺高空中,朝阳洒在她沉睡的脸上,于是他忍不住吻了她。

一如多年前,她给他的那个吻。

她忘了记忆中花粉过敏的人其实就是他。

她忘了自己说过想和他一起跳伞。

她忘了那个冒失的学生其实就是她自己。

她忘了《closetoyou》其实是她最爱的歌。

她甚至连他都忘了。

而程孜睿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激上苍,谢谢你让她忘了我。

他的生命所剩无几,而她应当有新的人生。

你若真心爱一个人,你只会盼着她好,向上苍祈求她能幸福,因为爱是善良与恩慈。

冬天会过去,白昼又变长,春暖花开时,世间万物都在等待她,而他会零落进泥土里,生生世世守望她。

这个结局,再圆满不过。

我最爱的女孩,只愿你一生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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