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没来。”姜以迟说。
江宁感慨道：“真牛，全校老师都来了，就他没来，简直是太有范了。”
姜以迟垂眸没接话，不期然想起那日，顾行舟对她说：“请你……不要放缓成长。”
她可以忘记顾行舟说话时的表情，却忘不了他说话时的怅然，还有他的眼眸，那么深，那么黑。
顾行舟今天有访客，这也是他为什么没能出现在大礼堂的原因。
来者名字叫楚华是A市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曾经创办了A市第一家个人开业的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定位一致，只接刑事辩护。
楚华和顾行舟父亲相识多年，来往甚密，值得一提的是，顾行舟之所以会成为一名律师，最初的时候是受楚华影响。
如果说，顾行舟职业启蒙老师是谁的话，那么一定非楚华莫属。
学校没有学生走动，静悄悄的，顾行舟带楚华沿着校园大道，参观学校的同时，浅声交谈着。
楚华年轻的时候留过学，后来回国发展，平时工作很忙，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A大。一路走来，直夸A大学习氛围很好
临近中午11点，校园里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人群，想必是会议结束了。
走了这么久，楚华毕竟上了岁数，有些累，顾行舟便带着他往回走，路过法学系宿舍区，离得很远，就看到姜以迟和一个女孩子抱在了一起，笑的很开心。
那女孩，顾行舟是认识的，名字叫蒋依依，好像和姜以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这么明媚的笑容，顾行舟前几天还在姜以迟脸上看到过，不过当时和现在相比，略显牵强。
英语考试教室内，她眼眸弯弯，夸他问题提的好，但两只手却紧紧绞缠在一起，泄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好笑，只不过这笑，触及她在蓝钻流下的泪水，变得有些沉。
“怎么了？”楚华毕竟是楚华，身为金牌大律师，眼神敏锐，虽然顾行舟表情如初，但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顺着顾行舟的目光望了过去。
天有些阴，白雪辉映下，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手拉手走进了宿舍。
楚华问：“她们是你学生？”
顾行舟收回目光，在长辈面前，习惯性勾起唇角：“对。”没必要说蒋依依是外校学生，也并不见得楚华就有兴致听这些。
顾行舟想错了，楚华对蒋依依或许没什么兴趣，但对一人还是颇有兴趣的。
“我之前听楚楚说，你的学生里有一个女孩叫姜以迟，她好像是03年A大高考状元。”
顾行舟笑了笑，遇事淡定，再说这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楚楚那天在蓝钻见过姜以迟，原本挺活跃的，后来似是装了心事一般。顾行舟和楚楚虽然称不上是青梅竹马，但少时因为双方父母的缘故，倒是常常见面，还曾应楚华之邀，暑假期间当过楚楚的课业辅导老师。
楚楚很聪明，03年考取A市高考状元的时候，当时还兴奋的给远在英国的顾行舟打电话，讨要礼物。
离开蓝钻的那天晚上，顾行舟送她回家，她在后座问顾行舟：“那个叫姜以迟的女孩子，你知道她的高考成绩是多少吗？”
听出她话语间的闷闷不乐，顾行舟毕竟是了解她的，知道她自信心受损，原本不想搭理她，却听石涛笑道：“这事你怎么不问我，我私底下问过姜以迟，这事保不齐我比行舟还清楚。”
顾行舟皱眉，石涛和姜以迟几时走得这么近。
石涛说：“姜以迟高考总成绩是720分（满分750分），其中奥赛加了20分，我专门查了查，姜以迟文综成绩差0.5分就是满分，纵使如此，还是创下了当地高考单科成绩之最。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姜以迟虽是文科生，但数学却得了满分。”
闻言，楚楚皱了眉。
石涛没觉察到楚楚情绪有变，含笑问她：“楚楚，话说03年高考，你的高考成绩是多少？”
楚楚笑了笑，不说话。
03年高考，楚楚的高考成绩是702分，分获文科状元和英语单科状元。当然这样的成绩，远远比不上顾行舟的高考成绩：749分。
曾经有人戏称过顾行舟的高考成绩，说他此生若想圆满，只差那个“唯一”了。
人家顾行舟，8岁就开始参加数学竞赛，潇洒来回不下几十余场，他是常胜冠军，高二就被保送国内顶级名校，但高考结束后，却选择了A大。他是天才，有谁会傻傻的跟天才去比拼成绩。
但楚楚不跟顾行舟比，并不代表她不会跟同性相比，她原本在另外一座城市念书，那夜在蓝钻看到姜以迟，激起了她的求胜心，再加上顾行舟也在A大教学，私心里她是很想转校的。
如今，楚华来A大，上午见顾行舟，下午见校长，目的很明确，楚楚想在明年开春转进A大法学系。
在楚华眼里，高考状元是凭实力得到的荣耀，虽说包含着运气，但离不开平时勤奋好学。
顾行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顾行舟考进法学院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顾行舟早晚会成为法律界炙手可热的领军人物，假以时日，所获成就甚至会盖过他。
楚华很欣赏这个晚辈，年纪轻轻，但在职场上足够的冷静，也足够的心狠，他曾观摩过顾行舟在法庭上的表现。
年轻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在进攻和防守间理性娴熟，轻松驾驭着诉请逻辑，难怪有人会称顾行舟是为刑辩而生的人。
顾行舟能力显著虽让楚华欣赏，但他更欣赏顾行舟的却是他毕业后的选择。
在中国，坚守刑辩为专职的律师凤毛麟角，很多年轻人参加完司法考试后，用专业字句来形容的话，他们通常会为了生活“弃刑经商”，这里的“弃刑经商”指的并不是放弃律师职业，进军商界，而是说，刑辩流年不利，并不是赚钱的肥差，但抛开刑辩这条路，接收其他案件的话，都将是肥差。
倒也不是说顾行舟不为金钱所动，他父亲是有名的房产巨擘，家里惟独不缺的就是金钱，这么想来，背后有陆家财力做支撑，顾行舟职业规划难免顺风顺水多了，但顾行舟毕竟是有一身傲骨的，从不仰仗家里帮忙，更没寻求过楚华的帮助，每件棘手的案子落在他手里，到头来都能完美收场。
在他身上，有一种令诉讼人信服的力量殳。
面对这个处变不惊的年轻人，楚华比谁都清楚，楚楚若是转到A大，一定会从顾行舟这里收获到很多专业素养，所以面对女儿转校，楚华虽然不太认同，但还是妥协了。
妥协的原因有很多，但这些原因里，一定有一个原因是关于顾行舟。
校园大道上，两人慢悠悠的走着路，楚华拍拍顾行舟的肩，笑道：“现在，楚楚开春转到A大，到时候还需要你多费心。”
顾行舟笑了笑：“楚叔客气了。”
楚楚转校太突然，楚华刚才又在他面前提起姜以迟来，想必楚楚转校跟姜以迟多少有些关系。
好胜心强，有时候不知是福还是祸。
那个孩子……不期然想起姜以迟，聪明，敏感，虽然骨子里会流露出成长带来的伤痛，但所幸活得简单。
下午的时候，姜以迟和蒋依依去了一趟商场，学生党没多少钱，但还是破费了，一块手表，一只包，这就是两人逛了一下午收获的成果。
唐汐家境很好，并不见得会喜欢，但两人既然受邀参加，总不能空手而去。
乘坐出租车前往岚县会所，外面停着一排排名车，听说唐汐家人为她包下了整个岚县会所，更为宾客准备好了住宿房间。
确实需要夜间住宿，岚县会所在市郊半山腰上，深夜聚会完毕，无车一族想要打车回去，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于那些有车一族，酒足饭饱之后，主人大概也不放心他们醉酒开车离去。
姜以迟之前不是没有参加过名流派对，比如说韩永信过生日那次，但这次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上次宾客大都是商场资本家，中年人占主场，这次全是年轻人，唐汐父母为了女儿能够和朋友们玩得开心，担心现身会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晚上露露脸，就走了，很亲切。
蒋依依说：“唐汐父母对女儿真的很好。”
姜以迟笑，每一对父母对自己的子女都很好，只不过这些好表现在细微之处，有些明显，有些不易察觉罢了。
身为主角，唐汐晚上很忙，刚和姜以迟、蒋依依说了几句话，就被人叫走了，便让他们自己先找位置坐下，等她回来好好聊。
没想到，还没找位置坐下，迎面就走过来一群人，中间那人不是韩愈，还能是谁。
他今夜穿着灰色羊毛衫，黑色长裤，身材在一群人里面显得格外修长挺拔，他和顾行舟一样，都是穿什么都好看的人。
见姜以迟停下脚步，蒋依依很有眼色，好奇道：“那人是谁？”
“韩永信的儿子。”
蒋依依“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姜以迟拉着蒋依依，想转身避开，装作没看到韩愈。
姜以迟这时候很希望韩愈没有看到她，算起来他们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在这里碰到韩愈，虽然意外，但仔细想来，吴奈、石涛、顾行舟他们都认识唐汐，所以韩愈认识唐汐，出席生日宴，似乎也很正常。
“姜以迟。”
甚少在公共场合主动开金口的韩愈，竟在这个时候叫住了姜以迟。
姜以迟咬咬唇，再转身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
韩愈眸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没有走近，就在原地站着，于是一帮朋友因为不明状况，也都站在那里，好奇前面两个女孩，究竟哪个是姜以迟。
韩愈目色漆黑：“你过来。”
姜以迟站着没动，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他让她过去，她就过去。
韩愈见她站着不动，竟迈步向她走来。
蒋依依紧张了，小声问姜以迟：“他这是要打你吗？”
姜以迟其实很想告诉蒋依依，虽说韩愈平时有些喜怒无常，但他并不打女人。
她注定没办法告诉蒋依依这些，因为韩愈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姜以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低头对她说：“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们？”姜以迟挣了挣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有人在场，姜以迟不便做的太难看。
“我还能害你吗？”韩愈声音还在姜以迟头顶飘荡，姜以迟人已经被韩愈拉到了那群人面前。
男女步子有差距，韩愈停下脚步时，姜以迟没站稳，直直的撞在了韩愈的身上。
韩愈扶住她身体，嘴角似是有了笑意，就是这抹笑，令周围一群人惊诧不已。韩愈在圈子里难缠素来出了名，别人是惜字如金，他是惜笑如金，如今他在公共场合拉着少女的手，嘴角隐带笑意，很有意思。
韩愈看向众人：“介绍一下，她叫姜以迟，目前正在A大法学系读大二。”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以迟终于知道，韩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的确没有害她，反而是想帮她，这群人都是律师新贵，谈吐间经验老成，其中几个，姜以迟前些时候还在专业报纸上看过有关于他们的报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谈话不到三分钟，姜以迟大三实践目的地就有了着落。
蒋依依寻到间隙，对姜以迟说：“韩愈还是挺不错的。”
姜以迟不明白，韩愈为什么要帮她？正好遇到她的时候，身边有几位律师朋友，所以水到渠成，顺便介绍一下？
不过，韩愈还是挺君子的，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就寻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
有人很好奇，问姜以迟：“你和韩先生是什么关系。”
毕竟之前谈过话，姜以迟不能不回答，但真要她回答他们是什么关系的话，还真是不好说，所以告诉那人：“比较复杂。”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总之被他们先入为主，添加了暧昧漂染剂。
后来，在宴会上遇到了石涛和吴奈，惟独不见顾行舟，姜以迟先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顾老师怎么没过来？”
石涛说：“行舟的委托人患有深度抑郁症，黄昏的时候情绪低迷，自杀未遂，现在还在医院里，今天晚上怕是不过来了。”
姜以迟忽然有些失落。
鉴于上次前车之鉴，姜以迟这次原本说好斟酌饮酒，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喝醉了。
唐汐说，果酒很甜，不管喝多少都不会醉。事实证明，果酒很好喝，但姜以迟和蒋依依却都醉了。
被唐汐送回房间，姜以迟胃里绞着疼，后来只觉得眼前有好几道人影在晃动，似乎看到了韩愈，凑到她耳边，气息温热：“酒量这么浅，还学别人喝什么酒？”
再然后，唐汐似乎为她换了房间。
半夜的时候，姜以迟昏昏沉沉间，觉得身边床位一沉，有人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她还以为是蒋依依，含糊不清道：“依依，回你自己床上去。”
那人身体一僵，然后极其缓慢的坐起身……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灌木丛在隆冬季节茂盛依旧，宛如遗忘了季节，在磅礴大雨中显得越发迷茫和无助。
天地间，雨水肆意凌虐着岚县会所，似是一个叛逆的少年，不肯轻易为他的恶作剧买单。不到天亮，绝不散场回家
房间昏暗，岚县会所清一色素白大床上，依稀可以窥探两道朦胧的身影。
其中一道应是女人，虽然盖着被子，但隐约可见曲线玲珑，海藻般的长发铺散在白色枕头上，撩人心扉。
另外一道应是男人，身影修长，半坐在床上，宛如精瘦的猎豹，在黑暗中静待时机，以便随时猎狩。
男子侧眸看向身旁的女人，似乎想辨识她的身份，良久后，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见被子下滑女子腰际，便把被子拉高，尚未给女子盖好，不曾想扰了女子安睡，忽然转身抱住了他的腰，懊恼道：“依依，别乱动，乖乖睡。”
被对方误以为是女人，男子似是有些哭笑不得，垂眸看着女子，她缩在他的怀里，显得很小，睡意浓浓，因为脸颊枕在他胸前，大概压到了衬衫纽扣，让她很不舒服，闭着眼睛来回蹭了蹭，似乎这样做，可以把纽扣蹭掉一样。
小举动很容易就让男子联想到一种小动物，外婆家午后安睡的小猫，眯着眼睛，也像她一样喜欢蜷缩着身体，惹人怜爱凄。
此刻，男子理应避嫌离开，但腰间手臂却令他心生迟疑，终是在她身旁躺下，顺势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被窝里的暖意让女子更亲近的依偎在男子怀里，似是幻觉，姜以迟在睡梦中，感觉蒋依依搂着她的腰，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唉，迷糊精。”
姜以迟虽然觉得这道声音太过清冷，也太过低沉，跟蒋依依声音不像，但终是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这一夜，姜以迟一夜无梦，某人却是一夜无眠。
姜以迟醒的比较早，凌晨五点多就醒了过来，倒不是她睡饱了，而是……生理需要，迫切想去洗手间。
房间很静，那么静，以至于姜以迟初醒就听到了指尖敲击键盘传来的清脆声。
有人在房间里，依依？
姜以迟坐起身，然后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以为看错了，闭眼，再睁开，不是幻觉，真的是顾行舟。
顾行舟坐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身边散落着一些文件，腿上放着笔记本，看起来很忙。
姜以迟惊吓不小，试图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想头越疼，悲哀的发现，对于酒后发生的一切，她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床上的人正在懊恼不已，一直忙碌工作的人，似是知道她醒了过来，目光并未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但却开口说道：“睡得好吗？”
“……好。”姜以迟犹豫片刻，很轻很轻的问他：“您怎么会在我和依依的房间里？”
还有依依呢？依依哪去了？
顾行舟抬起头：“你和你朋友房间号是多少？”
姜以迟稍稍一愣：“602。”
顾行舟笑了一下，好心提醒她：“这个房间的房间号是812。”
沈沚（作者）晚好
沈沚（作者）最近有点迷糊，好多名字都搞混了
沈沚（作者）包涵一下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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