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光线昏暗，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姜以迟扶着陈旧的家具，一步步走到窗前，她最近胃口很差，没有按时进食，身体太过虚弱，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
窗户被铁条钉的严严实实，只因最初搬到这里的时候，姜以迟打破窗户玻璃，试图从三层高的阁楼上跳下去找她的顾行舟。家人吓坏了，当天就封了这扇窗户。
姜以迟听着敲敲打打的声音，她很害怕，缩在墙角里，掩面嚎啕大哭……他们夺走了她的期望。
大四那年，姜以迟21岁。顾行舟对她说：“迟迟，你先回美国，最迟半年，我去找你，你等我。”
后来呢？后来的事情姜以迟都忘了。
21岁那年，姜以迟在美国出了一场车祸，一病3年，近乎病态的想念一个叫顾行舟的男人，天天念叨着他会来接她，浑浑噩噩的活着，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最初，她还会跟别人说：“我不是疯子。”
“每个疯子都不承认自己是疯子。”
他们眼神太冷，姜以迟望着窗外，任由悲喜淹没在一方天地里。
在房间里关的时间太久，后来姜以迟真的疯了，痴痴傻傻，今夕不知明日，病了3年，近年才有所好转，意识开始慢慢恢复清醒。
有关于过往，21岁之前被姜以迟铭记；21岁之后被姜以迟遗忘。
不再吃药，她怕她会忘了顾行舟，好在她比以前安份了许多，家人不再管她。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有谁会太过关注一个疯子的感情世界。
2月，西雅图春暖花开，明媚的阳光被窗户上深嵌的铁条撕裂成摇曳的光束。
姜以迟伸出手，手心明晃晃的，她的表情有些木然，缓缓握紧光束，然后再颤颤的松开。她笑了，还好，温暖还在。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说过话了，每天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阁楼里。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顾行舟来接她，也许她会语气轻松的跟他打招呼：“嗨，顾行舟，好久不见。”
但她很快又落寞的笑了，三年前，姜家从旧金山搬到了西雅图，他还能再找到她吗？他是否还记得她？
也许，早已忘了她吧！
楼下客厅里响起电视声，她站在原地，静静听了一会儿，好像是NBA球赛直播，她记得顾行舟很喜欢篮球赛，他此刻也在看球赛直播吗？
此时，顾行舟的确在看NBA球赛直播，不过不是在电视机前，而是在纽约的现场。
当晚有媒体报道：著名模特Olivia和中国房地产富豪顾行舟观看NBA球赛，举止亲密，被疑暗中秘密交往……
绯闻，顾先生在纽约
美国，纽约。
2月的纽约，阳光还算温和，但顾行舟的手和脚
却有些凉。
秘书见老板走出酒店，已经眼明手快的打开了后座车门。
细算下来，徐佳跟在顾行舟身边已经有五年了。
身为老板，顾行舟对公司员工很大方，但他在日常生活细节上却极为苛刻。比如说他畏寒，所以身为秘书，徐佳会随时准备一只保温箱，里面装着清一色热毛巾。
徐佳坐上副驾驶座，关上车门，拿出一条热毛巾递向后座。
顾行舟暖了一会儿，擦了擦手，指尖这才有了暖意。
徐佳把毛巾收好，又把经济报和娱乐报递了过去，她是有心的，今天刻意把娱乐报放在了经济报上面。
顾行舟垂眸翻看报纸，徐佳手背碰了碰司机手臂，示意他开车。
车内一时很静。
今天八卦男女主角分别是中国富商顾行舟和中美混血Olivia女模。大意无非是两人NBA赛场现身观赛，暧-昧互动，恋情扑朔迷离……
仅仅看了一眼，那张娱乐报纸就被顾行舟随手扔到了一旁，认真留意起经济动向，对绯闻缠身并不上心。
车行半小时左右到了酒店，在这里有一个重要会议需要顾行舟现身出席。
徐秘书先下了车，打开了后车门，司机这时候也下车站在了车身旁。这是规矩，给顾行舟做事马虎不得。
“预订餐厅，中午我要和她共进午餐。”顾行舟下车吩咐徐佳，整理了一下西装，迈步朝酒店走去。
徐佳拿出手机拨打Olivia经纪人的电话。商人、名模联手炒作，互惠互利，聪明人是不会拒绝的。
美国，西雅图。
临近黄昏，6岁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张照片，踩着楼梯匆匆上楼。
她叫姜晓，华裔，英文昵称：Chien。
姜家楼梯很长，从下面往上面看，黑漆漆的，通向未知的尽头。其实那个未知有抵达的彼岸，那里囚禁着一个沉静如水的女人，偶尔挣扎绝望，长时间无悲无喜，被时光掩埋。
楼梯墙壁上处处可见姜家成员照片，有男主人姜行远，女主人张雅，儿子姜以城，儿媳徐丽，孙女Chien，惟独没有女儿姜以迟的照片，就连全家福里也没有她的存在。
在姜家，姜以迟是一个多余的人。
两年前，姜行远食道癌去世。
昨天早晨，张雅翻看娱乐报，看到“顾行舟”的名字，突发性脑梗塞，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虽然救回来一条命，但现如今还在医院里躺着。
徐丽守在医院里；姜以城是律师，早晨开车去医院探望母亲，然后再匆匆驱车赶往律师事务所。
他负担一家老小的温饱和开销，不忙碌难成活。
“Chien，下来。”楼下有人开口，低沉，严肃。
姜晓咬了咬唇，把照片装进口袋，无奈转身：“好的，爸爸。”
写给他的信，石沉大海
阁楼常年上着一把锁，那是姜家的禁地。
姜以城准备晚餐时，姜晓趁其不备，偷偷上了阁楼。
阁楼上有一个小暗窗，姜晓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拉开铁板。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朱红色大衣橱，年代久远，橱身斑驳，早已看不清楚它的外貌，但橱身上深嵌的大镜子却依然光滑可鉴。
借着廊檐下的光，镜子投射出房间一角，空荡凄凉。
房间光线幽暗，姜晓吃力的抓着小窗口，轻轻叫了一声“姑姑”，没有人应她。过了几秒，她开始改变称呼，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伸到暗窗里：“姜以迟，照片，你要的照片，我帮你找到了。”
窗口终于出现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冷透彻，没有温度，毫无人气。
姜晓并不害怕，察觉手中照片被姜以迟抽走，这才把手臂从暗窗里缩了回来。
她不喜欢别人说姜以迟是个女疯子。因为姜以迟不会又哭又笑，更不会振振有词喋喋不休，相反的她很寡言沉默，那双美丽的眸子很多时候都是静止不动的。
如果有人发现了姜以迟的存在，轻蔑的唤她疯女人，姜晓会执拗的跟那个人解释：“我姑姑不是疯子，她只是……只是找不到那个人。”
楼梯上突兀响起的脚步声异常沉闷，姜晓心里一咯噔，连忙抓紧时间询问姜以迟：“姜以迟，你写给他的信，我帮你寄出去了，可这么久了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地址错了？”
声音很低，宛如孩童密谋私语，姜晓不确定姜以迟有没有听到，她只知道，铁板被无情拉下，姜以城把她夹在臂弯里，转身朝楼下走去。
姜晓挣扎求情：“爸爸，求你，放姑姑出来吧！”
姜以城置若罔闻，下楼步伐加快，“放她出来只会伤人伤己，我们这是在保护她。”他不能让邻居再次把以迟送到精神病院，是心狠，也是不忍。
“顾行舟——”姜晓想起一人，激动道：“爸爸，拜托你去找顾行舟，姑姑见到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以城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那个男人毁了以迟，他从来都不是姜以迟的救赎，而是灾难。
现如今，顾行舟身为金融界权贵，睥睨商场，众人环绕，身边更是女人无数，大概早已忘记了姜以迟的存在。即便记起，又能如何？他能接受现如今支离破碎的姜以迟吗？
他和她早已回不到最初，那些石沉大海的信件，注定只是姜以迟温暖自己的一场梦。
顾行舟这种人，他们姜家惹不起，至少还能躲得起。
阁楼里，姜以迟紧紧攥着照片，手心有些湿。
照片中，她依偎在他怀里，她笑得清浅明媚，他笑得宛如月光清雅。
行舟，近日我有些嗜睡，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照照镜子，好像开始有白头发了，你别嫌弃我......
晚餐时，姜以城叮嘱女儿姜晓：“这两天你最好不要到阁楼上面去，你奶奶住院这件事，不能让你姑姑知道。”
姜晓沉默，6岁的孩子已经过早学会了倔强。无言，宣示着她的反抗。
姜以城皱了眉，表情较之以往更加严肃：
“Chien，我在等你的回答。”
“ok。”姜晓一口气喝完牛奶，留给姜以城一道小小的背影。
只余一人安坐的晚餐桌太显空旷，姜以城疲惫的靠着椅背，沉沉的闭上了双眸。
漆黑的夜，有女子声音沿着旋转楼梯漂浮在室内每个角落里。
“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
泰戈尔的诗句，姜以迟最爱这一句，似是承诺，反复吟诵。
她声音平静，但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灵魂宛如她的命运颠沛流离的太远，早已不知归处……
饭菜早已变凉，姜以城吸完最后一支烟，捻灭，走进厨房。
窗外，很黑。有夜风从窗缝里挤进来，稀薄中夹杂着淡淡的粘稠。
姜以城端着晚餐和牛奶上了楼。
“哥，放我出去吧！我不闹……”
阁楼里响起姜以迟的呢喃声，很轻，但却字字清晰。
姜以城手指蜷缩，端着餐盘站在房门外，良久没有再动。
顾行舟回国已经是3月了。
3月7号中午，顾行舟有约，相亲。
相亲是母亲韩淑慧一手安排的，推拒已晚，只能赴约。女方父亲在商界颇有名气，顾行舟和他在一起吃过饭，既然有所往来，总不能失了礼数。
方子欣看到顾行舟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面前放着一杯柠檬茶，冒着热气。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顾行舟的侧脸，轮廓冷峻，只是静静的坐着，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相亲多次，方子欣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心跳加速，什么叫紧张不安。
方子欣目光羞怯，把书放在餐桌一角，坐在顾行舟对面：“抱歉，我刚才在书店买书，一时误了时间。”
“不妨事。”顾行舟放下报纸，手指搭放在茶杯上。
方子欣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着他的手指看，指节修长性感，指甲修剪的很圆润。她紧张的连气也不敢出。
“喜欢泰戈尔？”
清清冷冷的声音，方子欣愣了愣，终于抬眸看向顾行舟，只见他深深的凝视着那本泰戈尔诗集，淡漠疏离的眼眸里竟有了柔和的光晕。
“喜欢。”方子欣回答很简洁，来之前看过不少有关于顾行舟的报道，他似乎偏爱女子寡言。
顾行舟眉眼间竟隐隐透露着有情：“有特别喜欢的诗句吗？”
“有。”
方子欣内心激动，猜测像顾行舟这样的男人，究竟会偏爱哪句诗词。
想了想，这才开口：“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绝唱。”
方子欣留心查看顾行舟的表情，他嘴角笑容依旧，喝茶时有些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却恢复了如常淡漠。
放下杯子，顾行舟声音很淡：“挺好。”
简短两个字，却让方子欣意识到：相亲被她搞砸了。
彼岸，爱情邂逅6年
3月7日晚上，彼岸酒吧。
“彼岸”老板名字叫石涛，顾行舟的同学兼好友。
顾行舟回国后饭局比较多，来彼岸之前，刚结束一场饭局，半瓶烈酒入腹，虽说表面依然面不改色，但确实是喝多了。
专属包间里，石涛端了一杯温水递给顾行舟，忧声道：“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逼死自己。”
“什么？”顾行舟揉着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石涛看着顾行舟直摇头，出去片刻，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报纸。
头刊图片，顾行舟和Olivia餐厅秘密约会，虽然偷-拍角度不好，但脸部轮廓却很清晰。
顾行舟瞥了一眼报纸，表情平静。
石涛问：“还在找她？”
“没有。”顾行舟语气颇淡。
石涛叹气，“已经六年了，还是忘不了吗？”
沈沚（作者）和《傅先生》相比较《顾先生》是虐的，顾先生会不定期更新，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傅先生上。多多支持，谢谢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