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输赢

　　　-谁输谁赢，有关么？

　　大抵是在那一刻，凤九觉着自己从未那般清醒过，倒还不如这般说，这女妖之所以而来，不过就是为了东华罢了。

　　从初见时，便带着那般的恨意，却隐得极好，慢慢将她带入局中，再制造方才那般的幻像，所要做的无非就是让东华失去这信任。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人和一旦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天空中忽而响起一道雷声，营帐闪了闪，女妖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紧接着的是风驰雨骤，如同汇集般而下，雨水无尽拍打在她的脸上，发丝贴在脸庞，她觉着身子格外的冷，寒到骨子里。

　　空中的暗沉已是如同熊熊火焰的侵蚀，烧尽了半遍天空。

　　“东华无论也不会输，但是神族会。”

　　她确实说得不错，东华信或不信，并不打紧，他内心固若磐石，不会有半刻动摇，那些远征的将士便不会了，他在守卫他们的家，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这样的铁证如山摆在面前，很难叫他们不信的。

　　.

　　“姑娘可否要吃杯酒，解解忧绪？”

　　凤九撑着脑袋抬眼去瞧，过了会儿，慢慢道：“酒家开在这里，胆子忒大了。”

　　店家一笑，取来二三壶酒，拔开塞子，倒入瓷碗中，酒香浓郁，很是醉人，凤九闭了会儿眼，将酒灌入腹中。

　　店家又递来第二碗，言语道：“濂阳渊于上，这儿又是凡世偏地，两者间又有何关联，姑娘心中有顾虑，也有决意，不妨将这心思放一放得好，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事，你我又岂能改变。”

　　凤九照样接过，再要了一张生宣极其文墨，展于桌前，蘸取黑墨，提上几字，笑道自个儿的字许是有了些长进，倒不会同先前般化墨了，又悉心叠好，放到店家手中，嘱托道：“三日后，替我交于他罢。一位紫衣白发的青年。”

　　临走时，她施手撒下术法，光辉笼罩于整座酒楼，心中舒缓不少，直赴战场。

　　彼时，已算是血流成河，芙岳池内斑驳血迹，原本清澈的河流已染为赤红，淌入沙地，遍地滥堆的尸体，交杂躺横，发出恶臭，令人作呕，几支利箭直向她来，擦过她的身体，刺透她的手臂，渗出血来，她却无任何作为。

　　仍由这漫天的威胁恐吓于她。

　　她回身之时，一只手将她拖入怀抱，她低头闻着白檀香味以及血腥味的混杂，他的动作急而猛烈，直到将她拖到一处还算安全的平地，扶着她的肩去寻那些伤口：“你怎么来了？”

　　她用手挥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该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东华的动作这才停下来，猩红的眼眸追寻着她的目光：“那你觉着我该问你什么？”

　　她从来不晓得那时的他，该是何种模样的，高高在上，冷傲，凶狠，可是他一如当初的语气，目光，她偏头躲避。

　　“姑娘既是来了，还以为自己走得掉吗？我神族数千万战士，因你一人，丧命于这濂阳渊，化为亡魂，若不将你千刀万剐，怎慰我的兄弟们？”不晓何时，一人已提剑而来，身后层层环绕着士兵，他身后头，砚谣望着她。

　　“砚谣公主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上君若执意相护，我也必然要将她碎尸万段。”那人语气坚决，丝毫不顾及东华而直言，身上的铠甲处处伤痕，东华已要上前走去，凤九扯住他的衣袍，急切道：“是我做的。”

　　“是我潜伏于你的身边，是我将战局透露给魔族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东华，你杀了我吧。”她缓沉的呼了一口气，将头低下，看着他袍上的血一点一滴的落在地面上。

　　“你说什么？”

　　“我说。”她去望向他的眼睛：“是我做的，东华，你杀了我吧。”

　　“我不过与你相识短短月余，你本不该如此信任我的。”那些执拗却如同刺针般扎入她的心底。

　　他说：“我不晓得，只是觉着该信你罢了，小白。”

　　他迟迟不动，不知何时，凤九持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生生插入他的心头，对上他哀恸的目光：“你不该信我的。”手突然一松，手上沾染的血迹，她朝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恍惚间看到身旁女妖的影子，她往后一晃，一把剑由后刺入，又抽出，身上的剧痛叫她往后头倒去。

　　她依旧记得，倒在地上时，他没有过来抱她，他没有片刻话语，她眼角瞥到了他踉踉跄跄的背影，他扶着胸口，却依旧朝前走去。

　　她心中洒脱又困顿。这般已是她同他最好的结局了。没有人，能威胁于他，亦没有人能将她与他生生分开。

　　“姑娘，永别了。”砚谣擦过她身旁时，嬉笑得看着她，然后将剑举起，让凤九好看得清楚，蓝色的刀柄上血迹沿着刀锋滴落到凤九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