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界的记忆

我还以为会有很多可爱的小故事可以听到的呢……”四处走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林彤就又要放弃的想法了。“这样根本就什么都收集不到嘛。”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就这样坐在了路边。

“我倒觉得这种结果你在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你早就想到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面对林彤突然站起来进行的气鼓鼓的质问，我耸耸肩移开了目光：“就算说了你也不会停止行动的吧，毕竟你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啊。”

“虽然好像是这样没错……”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又重新坐回到了绿化带边，小小声地嘟囔道：“但是至少给我个南墙的标志嘛……”

这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抱……抱歉啦……”我对这样的林彤一向没辙，做出了和陶玛斯很像的抓头发的动作别扭地道歉。

“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没人记得她的事呢？总觉得这样，好不公平。”

听到这样的问题，我突然发现，林彤的消沉并不只是因为达不到之前定好的目标，还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不管是谁，会忘掉的事就是会忘掉，与其去记住别人的事情还不如花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比较实在吧。但是，我倒觉得张奶奶已经很厉害了，至少别人提到她的时候会笑啊。”

普通人，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不被别人讨厌，就已经是一件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了。会不会被人铭记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只是现在会被人笑着提起，几年之后又都被忘却又有什么问题？生命本来就是流动的。

我想张奶奶自己，想要的也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我和张奶奶的接触不多，也就是在偶尔经过花店会看到她的程度，这其实是根本没有接触吧……

不过就凭我看过的那几眼，我就能够断定张奶奶是个温柔的好人。

“可是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拿去给张大爷作纪念的了。”

“你闲着没事的话，就去陪他打打斗地主不就好了。”我带着些玩笑意味对林彤说道。

“别开玩笑了……和张大爷玩，好可怕啊……”

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不容易改变啊。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无功而返。

或者说，是他们汇报的结果都是“什么都没找到”。陶玛斯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稍微有些躲闪，而且他的眼神，就好像赤裸裸地在说“我找到了什么”一样。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能和什么都没调查到也有关系吧。所以最后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就都各自默默地回家了。

就算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回家路上，我也没有问陶玛斯他发现了什么。

好像，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要不要我直接回到过去看看张奶奶年轻的时候的事情啊？”回去的路上，陶玛斯这样问我，看上去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算了吧，这样要花多长时间啊，就算你回来的时候也可以直接跳回到现在的时间段，但是你要在过去呆多久着个还是未知数吧，与其做这种麻烦的事情，还不如就在现在好好思考一下别的办法。”

我怎么觉得，最近我一直在劝别人放弃啊。我不是一直以“旁观者”自居吗？

“我倒是觉得那点时间无所谓，不过要是有别的方法我也更想尝试那个就是了。”

陶玛斯你究竟几岁……你知道我有多想问这个问题吗。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哈哈哈，是啊……”

“别光附和，你也想想。还有，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是你是不是有点忘记了你原本的目的啊，奇迹呢？那是你的工作吧，就这样放着没关系吗？”

“不是没关系啊……但是我总觉得就这样跟这事情的发展走也没关系，你看，之前41号的事情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也让他们相信了奇迹的存在不是吗？”

看着陶玛斯突然变得兴致勃勃的表情，我没办法说出反驳的话。即使我还是觉得，一两个人的信仰对于神明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事。

张大爷现在越来越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了。

诶？之前没说过吗？张大爷不只不喜欢学生，也不喜欢大人，和别人交谈也是他不喜欢的事情。他总觉得别人就像苍蝇一样唧唧喳喳，让人心烦。嗯？苍蝇不是叽叽喳喳？算了，他从来不怎么注意这些细节。

因为讨厌交际这一点，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没什么人缘，和他那个最喜欢听人说话的老伴正好相反。

虽然一直这么觉得，但是最近这种想法愈发强烈了，因为周围人的叽叽喳喳程度似乎上升了，现在已经到了只要走上花店所在的那条街，就会被完全陌生的人拽着说上两句关于老伴的事情的程度。而且对方就只是自顾自地表达一顿遗憾和惋惜，然后就满意地离开了，留下几乎要暴走的张大爷。

“那家伙的事干嘛和我说啊！”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怨。

“你说是不是？”然后他转过身，询问坐在沙发上的“老伴”。他觉得，自己最近这几天和“老伴”说的话已经能抵得上老伴去世前几年说的话了。

明明现在绝对不可能有回应了。

最近这几天，他已经把“老伴”的特性掌握的差不多了。隐隐约约地，他似乎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他的老伴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记忆。

……

“陶玛斯？”我推了推趴在桌上睡着的他，“该回家了。”

“啊……是吗？”陶玛斯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这么快啊。”

“当然快了，因为你整节课都在睡觉啊。”幸好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不然他一定惨了。

“那走吧……”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你的书包！”我身边的林彤急忙提醒道。但是陶玛斯却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打算拿了。虽然我一周也有五天不会拿书包回家，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陶玛斯这样。

“可能是作业写完了吧。”我对林彤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说到让人在意的事情……

“林彤，最近还有没有人见到那个幽灵啊？”

“最近？还真没听说，我也没注意，毕竟在想着张大爷的事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奇而已。”

“真难得啊，你竟然会对这样的事情好奇。”

其实不是我好奇，是陶玛斯比较在意啦……但是他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的样子。

一边和说着这些有的没的，我们走出了教室。陶玛斯依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

“诶，晨曦，你看，那不是张大爷吗？”刚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我就被林彤一把拽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那个驼着背的影子。

“那个方向……这么晚了还要去实验楼吗？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总是呆在大门口抓人的吗？”林彤很惊讶，按照我的经验，一旦她露出了心再这样的表情，接下来的肯定就是某种计划或者……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你看，他刚刚失去张奶奶，想不开怎么办？”

果然出现了，林彤风格的“行动开始”宣言。

就算这么说，你还是一脸想看热闹的表情吧。但是这怎么看都不会有热闹出现啊。陶玛斯还是那个状态……啊！陶玛斯！

一个不注意，他竟然就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