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说家（其一）

　　在市一中的闹鬼事件结束的一周后，K市难得地下了一场大雨。

　　“这大概是秋雨吧，天气要转凉了。”

　　袁圆用小银勺搅拌着手中的咖啡，稍微抿了一小口后，又往里面加了一点砂糖，距离她大学毕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尽管莫比乌斯不像是份正经的工作，但比起在一般企业的实习工资，单个委托的酬劳已经算是高薪。

　　“本来今天想去小区对面的小广场试飞一下我的哈博森H106B，果然还是天气预报最会撒谎。”

　　老方坐在餐桌前给自己新买的无人机更换电池，小声抱怨着。

　　“土方车碾压外卖配送员、Follow服装设计公司推出新品牌......这些媒体明明可以用更客观的语言，却总爱讲废话和博人眼球，所以我更喜欢纪实文学。”

　　Tessa则窝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翻阅着手机每日新闻。

　　因为阴暗的天气和数目为0的委托，三个人多多少少有些懒散得发霉。

　　“叮——”

　　久违的铃声回荡在客厅，在没有点外卖的情况下，必然是新的委托人。

　　“我来了！”

　　老方像只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嗖”的一下离开了椅子，没等另外两个人阻止，她已经完成了通过猫眼查看和开门两个动作。

　　门外是一个披着雨衣的年轻女性，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尽管披着雨衣，但她身上仍然有不少被打湿的地方，似乎是下了计程车一路跑过来的。

　　“请问这里是莫比乌斯事务所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黑眼圈也不轻，看起来最近未曾好好休息。

　　老方收拾好她的雨衣，和另外两人并列坐在委托人对面的沙发上。

　　“我叫黎满，很抱歉没有事先预约就跑过来，我是从小姑那里知道你们的，你们之前帮她解决了学校里的麻烦，她是市一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葛......”

　　“市一中闹鬼事件的委托人葛女士，你们俩长得确实很像。”

　　Tessa打量着眼前这个略显焦躁的委托人，打开了录音笔。

　　“请问您有何事委托？”

　　“事情发生在我的男朋友身上，他叫穆文逸，是一个网络小说写手，笔名是“穆说”，主要写一些灵异故事，我原本是他的负责人，后来发现我俩在同一座城市，一来二去我们就谈了恋爱，在上个月就开始同居了。”

　　黎满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她的语速异常的快。

　　“是那个《老穆的枕边故事》的作者吗？在网上还蛮出名的。”

　　袁圆给她递了一杯红茶，她的皮肤相当冰冷。

　　“是的，文逸确实算个小有名气的写手，所以为了保证文章质量，他总是喜欢去一些有故事的地方实地考察——就在前天，他为了寻找灵感，独自前往了一处发生过凶杀案的废弃烂尾楼，你们应该听说过，就在城西的普泰青年苑小区附近。”

　　“没记错的话，十年前五省通缉的“九·一二”特大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陈正远在那里犯下了最后一案，一位捡破烂的老人被杀，在那之后没几天凶手就落网了。”

　　“是的，那里正是当年凶杀案的现场。”

　　黎满喝了一口红茶，但热乎乎的红茶没有消去她的丝毫焦虑。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担心，因为之前都平安无事......但我明白他不是那种作死去博眼球的人，他只是带上笔记本去搜集素材，也不会带任何摄影工具，每一次都会和相关负责人提前打好招呼，尽量选择白天去，并且都会记得戴上他那条开过光的佛像项链。可偏偏那天我因为工作上的事不得不一整天盯着电脑，没有和他一起去，也忘记提醒他戴上那条项链，所以他才会......都是我的错......”

　　她低下头，声音已经带了点颤抖的哭腔。

　　“您先冷静一下，穆先生那之后有什么变化？”

　　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黎满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底端挂着一尊小巧的佛像，上面已经有了一道不浅的裂纹。

　　“这就是那条佛像项链，他本来是个话痨，但前天晚上回来后却没说过一句话，我以为他只是累了，吃过晚饭后我就睡下了，也没有多问他。”

　　黎满突然打了个激灵，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半夜我起床上厕所时，发现他不在床上，而是一直对着卧室的墙角面壁，低声说着什么，我就从后面轻轻拍了他一下，转过来的确是一张无比狰狞的脸......他脾气一直挺好的，我第一次看到他那种表情，他的眼里甚至还有杀气......我前天晚上一宿都没睡，昨天晚上更严重了，他开始蹲在卫生间连续呕吐，意识也开始模糊了——所以我今天一早就过来找你们了。”

　　这次她没有忍住，她攥紧了双拳，眼泪瞬间决堤。

　　“拜托你们帮帮他！无论多少钱都可以！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出事的！”

　　看着几乎失声痛哭的黎满，三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

　　“涉及人命当然越快越好，你们俩尽快收拾，这次带上‘PlanB’，我前天做了一罐新的——黎小姐，我们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