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半，市医院。
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左腿被高高挂起，头上也裹了纱布，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比起同样病症的病人，他的病态却严重得多，脸上没什么血色，更看不到什么积极情绪。
“王同学，这位是学校请来的方小姐，她过来问些事情，你也别勉强自己。”
葛女士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和老方交换了眼神，离开了病房。
小王只是敷衍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打招呼，看来这三天他没少被各种小报媒体和短信轰炸烦扰。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老方没有吃他这套闭门羹，单刀直入地发问。
小王的瞳孔瞬间缩小，在极短暂的惊愕后，又恢复了精神萎靡的旧态，这次他索性将脑袋撇向了另一边。
“不……什么都没有。”
“你接下来想说‘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对吗，类似的套路早该换换了。当然了，换做是我也会厌烦在病床上面对接连不断的陌生访客。”
老方从公文包里取出电脑，视线早已牢牢锁住了病床上的少年。
“确实，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不会强迫你开口的，但为了你能早日身心健康地回到学校去，能说些什么最好不过。”
也许是老方的话匣子属性有了效果，在短暂的沉默后，小王最终开了口。
“我……是被推下去的。”
他的双瞳开始颤动，身体也跟着轻微地哆嗦。
“虽然他们都说是我自己鬼使神差地从窗户翻下去的，但我清楚得很，都是那个女生做的，都是她做的……”
“那个女生？”
老方在键盘上敲打着，时不时观察着少年的情绪。
“不会错的，她穿着我们学校的女款校服，头发也很长……但我完全不认得她，我那天晚上去图书馆也是一时兴起，我之前一直在教学楼自习的，虽然之前有说图书馆闹鬼的声音，但当时我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
“你的同学们说你突然变得面色苍白，向窗口走去，他们还以为你想通通风，但你在那足足站立了几分钟——当他们其中一个人想要叫你时，你却中了邪一样打开窗户直接摔了下去。”
小王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很明显他不喜欢一个出现过几百次的描述。
“毕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科学解释，你们学校论坛的讨论区相当精彩，只要是有点历史的学校都不缺类似的素材，所以至少在这几个小时内，我们都在同一条战线——请继续讲下去吧。”
“……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意识好像突然离开了身体，到了一充满迷雾的地方，我大概在那里徘徊了一阵子，直到……直到那个女生突然出现了，她的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扭曲的肢体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冲我笑着，但那张脸就足够可怕了，嘴角至少咧到了耳根……但在我发出尖叫之前，她就向我扑了过来，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躺在楼外的绿化带上了……”
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记忆里抹不去的身影直到现在都在他心中缠绕，老方明白他已经快达到自己承受的上限，再多询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请先休息吧，抱歉没有预先告知来访。”
在老方准备起身离开时，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小王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还有……一件事。”
五小时后，图书馆二楼自习室B。
袁圆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虽然几乎每个人在儿时或多或少碰到过灵异事件，但作为一个意识清醒，心理正常，信仰唯物主义的成年人，她的震惊和恐惧盖过了所有情绪，以至于运动性语言中枢神经短暂失灵，理性此刻被丢得一干二净，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说不清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仿佛不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面庞，脸上并没有沾上鲜血，却惨白得比铺满红色还渗人，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排并不整齐的牙。
袁圆几乎停止了呼吸。
度过了她这辈子最漫长的几秒后，那张脸才慢慢地模糊，它的主人似乎低声吟诵着什么，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直到这时，袁圆才感受到自己的声带和四肢，大多数人会在此时放声嚎叫，但她已经被扑面而来的恐惧抽干了全部体力。
她瞬间瘫坐在地上，强撑着意识，眼泪无意识地涌出眼眶。
即使是希区柯克，也给不了她如此大的冲击力，那是一种原始的恐惧，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渺小和羸弱。
“圆！”
熟悉的声音将袁圆拖回现实，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向自习室的门口，老方正站在那里喘着气。
“呼，路上堵车了，我是跑过来的——我在一楼大厅听到你的声音了，还ok吗？”
“我、我看见了……”
在袁圆几乎倒地的瞬间，老方扶住了她。
“看样子是个挺可怕的家伙，你尽量调整呼吸——还能站起来吗？”
袁圆没再应答，她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尽可能做着深呼吸，尽管语言能力已经恢复了，但她的思维依旧一片混沌。
“虽然应该先安抚你，但我们没时间了，Tessa她人呢？那丫头的手机打不通。”
袁圆这才注意到，另一面还闪着手电筒灯光的手机屏幕的左上角已经没有了信号标识。
“我们一开始就走散了……”
“果然又一个人单干，这就难办了——”老方扶起袁圆，平时总挂着笑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焦虑。
“这里的亡魂，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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