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这仲春时节,凭栏干,起伏的青砖黛墙似卧龙蜿蜒,却丝毫挡不住满园春色出墙来。晚樱开得虽迟,却无比烂漫,琥珀美玉般的粉,迎着露水绽放着。一夜芭蕉雨,樱花下散落一地的旖旎,铺散开来,瓣瓣花朵上都沾着青露,连带着院墙角的夹竹桃都开了,青茵的嫩芽,一夜间竟也迅猛地拔高了几寸多,互相缠绕着……
可道“一夜江南烟雨,又剪尽几段愁肠,催生万物福泽。”
菩两手懒散的搭在木栏上,远方的青山在江面上身影越发绿了,晨雾朦胧的勾画着它的身姿,似做一副江南古画。
“马上就要下山了,这样的好时景很难再欣赏了。”
菩心中兀自轻叹,指尖捻起一半落樱,举过头顶,阳光泛泛照出它清晰的叶脉。
只是一瓣花,脉络都如此复杂,那尘世呢?应当更复杂吧?
就这么倚了一阵子,发了一阵子呆,祖奶奶和恕己才终于收拾完了——哦,是祖奶奶硬要塞给菩的一些花茶,果酱,玉饰之类的。
菩:“你说我这也就下个山,怎么总感觉奶奶在置办嫁妆?”
“奶奶啊,你这拿这么多,下山就很累的…到时候累的还不是我啊…”
恕己小声嘟囔着,不过还是被祖奶奶给听着了。
祖奶奶用一只手抱着大堆东西,腾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往恕己脑袋上一敲。
“奥…疼…”
“你这丫头,那你和菩儿下山吃穿用度哪哪用不上它们?还有,你整天毛毛躁躁的,要多喝喝我给你调的花茶,知道不,要…”
“静 心!”“好了奶奶,我懂我懂,回去一定给您喝,多喝,行吧?”恕己打断奶奶的话,念经似的讲道…
恕己吐吐舌头,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小碎步向走廊拐角处跑去——不然奶奶的手就落在脑袋上了。
…
不远处,菩正百无聊赖的逗弄着头顶金丝笼中的鹦鹉,回眸间余光瞥见恕己匆忙逃窜的身影。
“小姐,可算能回家收拾行李了,奶奶真的是…”
恕己松了口气,可这口气马上又被提了回来。
“菩儿呀,奶奶还有件东西要带你去拿!”
祖奶奶健步向这走来。
“啊?还有东西?奶奶你刚才不说,唉…”
恕己撅起小嘴,眉峰蹙起。
“那可不行,这件东西得我亲自带着菩儿去拿。”
一手拉起菩的手,祖奶奶向院外走去。
恕己:“……”
“奶奶,我们…这是去拿什么啊?去哪啊?”
“藏经阁。”
奶奶在前头回答道,语气庄重而严肃。
似乎…很重要吧?
…
藏经阁。
祖奶奶解下斗篷,交给了一旁丫鬟,径直朝一排排书架后走去。
菩仰头望着这头顶金碧璀璨的书海,天花板上吊挂着一顶镶着绿丝的古灯,上面垂下来的珠串幽幽地闪着青光。
“咔嚓!”
菩朝声响处望去,只见祖奶奶一手按在壁门的香炉上,手稍稍一扭,靠墙的书架缓缓打开。
“菩儿,快进来!”
祖奶奶招呼菩进去,笑眯眯的。
算来,这也是她第几百次来这里了吧,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机关?这儿的什么东西她达奚菩没拆过?
大意了大意了…
菩边走边打量着这密室,也不算密室,相较于一般密室的封闭,这间墙后却是一个书房,连着一个小型花园,几支翠松枝条攀进了屏风内来。
祖奶奶从最里面的书架顶上抽出一个檀木红漆的方寸大的木盒子,又从腰间的香包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古铜钥匙,对准孔眼插入,顺时针一扭,伴随着“叭嗒”一声,木盒开了。
木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五张木牌,上面分别刻着“酒” “纸” “布” “饰”的字样,唯独第五张木牌上只刻了朵木芙蓉。不过,菩知道她家族在酒肆布匹、纸宣珠饰及茶道方面都有投入营商,可偏偏其中少了茶。
是祖父拿走了?
很显然不是,因为菩小时候见到过,祖父的木牌上刻的也是朵木芙蓉…
那,会是谁?
祖奶奶从中拿出最中央刻芙蓉花的那张木牌,交到菩手中,语重心长的语气打破了菩的沉思。
“菩儿啊,我将这可调动我们达奚家五大家业的桃木腰牌交于你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啊。还有,你下山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我们的酒栈,你就暂居于那儿,地方酒栈你都可自己挑,就是千万不能胡来,知道吗?”
“昂…好的奶奶,放心!”
菩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什么?让她保管?那不就等于让她掌管家业了!
出了藏经阁,祖奶奶与菩挥手告别,菩则跟恕己回家收拾东西,三日后下山。
一路上,菩都嘚瑟地挥着手中的桃木腰牌,语气极其嚣张。
“小姐,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富裕了?”
“那是,你家小姐可是要继承家业的人!”
菩仰了仰头,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浮云遮过眼前,黄莺啼,百家笑,子规声里,雨如烟……
可知何为:“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想来以后的以后也只是他了。